第七百八十八章 君子受辱

人就是如此。

尤其是這堂中的高座像是有了魔力一般。

但凡只要坐下去,便可將這堂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至於那被趕下去,一身狼狽的王文君,此時已羞憤到了極點。

可眾人看他的眼神,卻都帶著笑意。

猶如一只被圍觀的猴子。

只是當眾人的目光觸碰到了堂上的張靜一時,便又都肅然起來。

此時,眾人紛紛行禮,重新拜見:“卑下見過張都督。”

張靜一只頷首。

王文君更覺面上無光,心頭難受極了,他甚至看到人群之中,竟還有不少是本就在外護衛的親兵。

此時他不禁羞怒地道:“張都督,你這是何意?”

張靜一只用眼角掃他一眼,聲音清冷:“你以為我是何意?”

“我乃是右都禦史,是欽差,奉旨督師六省,是你的上司!”王文君帶著氣憤,厲聲道。

張靜一的爵位的確高,不過職位理論上確實是比王文君低上一籌的,何況王文君還是文臣。

張靜一很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那麽請問,你這督師,有何作為?”

王文君很是理直氣壯地道:“有何作為,是你可以過問的嗎?”

他倒是漸漸定下神來了。

張靜一則道:“六省督師,在這鎮江,無所作為,還敢自稱欽差,你打著欽差招搖過市,卻殊不知……這沿岸六省,早已是生靈塗炭了。”

王文君一聽,越發的鎮定,問起這個,他就能說道說道了。

王文君道:“海賊固是我大明心腹大患,本官一時沒有尋到克敵良策,可這與老夫受欽命來此鎮守有何關系?老夫在鎮江,兢兢業業,無一日不在思索良策,倒是張都督,突然來此,又是什麽圖謀?你煽動官兵,莫非是要謀反嗎?”

是啊,治理是沒有標準的,你可以說王文君沒有功勞,但是王文君可以說自己有苦勞。

王文君似乎覺得,一句謀反,就可以將張靜一逼到墻角。

可張靜一卻是禁不住哈哈一笑,道:“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看來……你倒是很有本事。來人,將那鄧演之押上來。”

王文君聽罷,心裏倒是略略有了幾分緊張。

等鄧演之被人推出來的時候,這鄧演之此時已是遍體鱗傷,他雙目無神,就這般的癱在堂中。

王文君一看鄧演之這個樣子,驟然之間,已是沒有了底氣。

他不禁道:“怎麽,張都督莫非指望讓鄧演之來控訴老夫?哼,他不過是一個書吏,何況被你屈打成招,你要他說什麽,他還不是要說什麽?”

鄧演之聽著王文君的話,竟沒有一絲的反應,肉體上的傷痛是其次,當得知自己一家盡死,此時已是哀莫大於心死了。

張靜一微笑道:“誰說我要他招供什麽?本都督要知道什麽事,還需他來說嗎?”

王文君:“……”

他這一刻更從張靜一的笑中感受到了蔑視。

只見張靜一又道:“我只是想拿他來告訴你,方才你既指責我謀反,那麽……你我之間,就已至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而這鄧演之,便是你的下場,你不是擅長搬唇弄舌嗎?我自曉得,你是二甲進士出身,久在翰林和都察院,有的是顛倒黑白的本事,來啊……你繼續說,繼續來說說看,接下來……該說什麽。”

張靜一的聲音其實很平靜,甚至沒有波動。

可王文君的臉,刹那之間,便垮了下來。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

其實這個時候,他內心被羞辱之後的憤怒慢慢的消散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這其實是告訴王文君,辯論是沒有用的。

鄧演之就是這樣的下場,這鄧演之才被拿了多久,就成了這個樣子。

王文君慌亂道:“鄧演之沒有功名,可是老夫……老夫是欽差,奉旨鎮守……你敢如何?”

他雖這樣反問,其實已是沒有了底氣。

連鄧演之這樣的腹心都可以往死裏整,那這張靜一就是一個瘋子。

張靜一一笑:“來人,將人帶來。”

又片刻,卻有兩個人押了進來,一個是那叫馬克的尼德蘭董事,另一個乃是通事。

二人一進來,立即驚懼地磕頭如搗蒜。

一看押進來的乃是一個佛郎機人,眾人尚還覺得奇怪。

張靜一也不去詢問他們,只道:“此二人,一人為海賊的主將,另一人乃是通事,他們已經招供了,王文君,你私通海賊……難道還想抵賴嗎?”

王文君一聽,心裏越發的慌了,面上則是努力地擺出一副冷靜的面孔,立即道:“隨便找個佛郎機人,就想栽贓……老夫嗎?”

張靜一笑了,隨即擡頭看一眼劉文秀。

劉文秀點頭,已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