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格殺勿論

張獻忠似被死狗一般的拖拽著。

東林的騎兵一包抄,流寇們就徹底的完蛋了。

兵敗如山倒。

可怕的是,跑都沒地方跑。

騎兵如牧牛一般,將他們驅趕和聚集起來。

而後,浩浩蕩蕩挺著刺刀的步兵抵達。

隨即,便是喊話招降,錦衣衛則對人員進行登記和甄別。

甄別是最難的,誰是小嘍啰,誰是首領,都需分清。

這需要有一定的判斷,比如基本上先聽口音,口音是關中的,那麽基本上就沒跑了,十之八九至少是老營的骨幹。

當然……東林軍在這一點上,倒是有擅長之處。

你說巧不巧,東林軍的骨幹,也基本上是關中人組成。

於是乎,便出現了一個很令人無語的一幕。

“姓名。”

“周十七。”

“籍貫。”

“河南。”

“商州的吧?”

“不不不,俺不是。”

拍桌子:“還說不是!”

“不是。”

“你是商州馬家堡的。”

“……”

“你以為俺聽不出來?”

“是,是,俺馬家堡的,咦,你也是?”

“俺河頭的。”

“呀,不遠哩,就隔著河,還是鄉親……”

於是又拍桌:“老實一點,俺是官,你是匪。”

於是便聽流寇啜泣:“活不下去啦,不做匪咋辦?俺幾個兄弟都死啦,張將軍帶著俺出了關中,才活到今日。”

“你是天啟八年出的從的賊吧?”

“你咋曉得?”

“俺咋不曉得,天啟八年的災情最重,商州那裏,更別提了,俺也是那時候走的。”

“你也做過賊?”

拍桌子:“放屁,俺去了京城,受恩師關照入學讀書!”

“噢,噢,噢……你恩師是哪一個山頭的?”

大抵……

都是這些車軲轆的話。

可東林軍的許多生員們,此時卻不禁唏噓著,其實他們和這些流寇,都有許多共同的記憶。

只可惜……在那最是饑饉的年代裏,分道揚鑣,各奔了自己的前途。

現在見當初這些從了流寇的人,如今依舊還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也難免有生員感慨,當初或許自己也可能走上那一條路吧。

甄別的速度很快,因為口音和籍貫騙不了。

甚至還出現了一幕讓人無語的場面。

當詢問到一個流寇的籍貫和姓名的時候,一個生員嗖的一下便指著那人道:“別教他跑了,看著他。”

說著,一溜煙的跑去尋人。

等過了很久,就在那流寇戰戰兢兢的時候,那生員便領著一個隊官來道:“學兄,就是他,學兄平日裏不是說當初和自己兄弟走散了嗎?叫馬老幺,也是你們那馬莊的……”

這隊官身材魁梧,不過面上卻是一臉疲憊之色,一場大戰之後,除了作戰時需要指揮,戰後還需進行清點,最是忙碌的時候。

這時,他擡頭,看著遠處那躲在人群裏戰戰兢兢且面黃肌瘦的人,努力的辨認,下一刻,眼睛便開始泛著淚花了,一把沖上去,嚎叫道:“老幺,俺以為你死了,你怎還活著?”

這叫老幺的人,本是嚇得魂飛魄散,因為眼前這個人,他一點也不認識,這人威風凜凜的全副武裝,膚色雖是有些黝黑,可是黑裏透著紅,人很健壯,也顯得比他年輕許多。

可聽到聲音,他卻如夢似幻似的,突然一下子兩腿發軟了,噙著淚道:“哥,是三哥嗎?”

“就是俺,就是俺……爹咋了,娘咋了?”

“死啦,都死啦……哥,俺從死人堆裏出來……”

哽咽和啜泣的聲音便停歇不下來了。

一旁的人有的將腦袋別過去。

有的喚起了從前的記憶,若有所思的想著自己的家人。

也有人神情微動。

於是……全亂套了。

李定國氣咻咻的跑去尋張靜一:“恩師,恩師……”

張靜一在大帳裏頭,閉目養神,心裏正想著接下來的謀劃。

擡頭,看著這個沖進來的愛將,忍不住道:“怎麽如此毛毛躁躁的。”

“全亂啦,一點規矩都沒了,氣死學生了。”

張靜一倒是露出了肅穆之色:“怎麽亂套了?”

“到處都在認親,這還有沒有規矩,各營的人,四處在尋自己同鄉的,還有當初自己失散的親戚。”

張靜一詫異道:“這是什麽緣故?”

“還能什麽緣故,當初的時候,大災之年,咱們這些流民,分成了兩路,一路奔著京師來,被恩師收了,還有其他人,都從了賊,當初情勢太亂了,大家只求活,妻離子散、兄弟各奔前途的比比皆是。”

張靜一放松下來:“這是人情,在所難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