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殺手鐧出世

天啟皇帝低頭看著奏報。

他對李自成這個人,頗有幾分印象。

此人能從流寇之中脫穎而出,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般的流寇,只知劫掠,可李自成的兵馬,並不只是軍事劫掠而已。

譬如在大家還只是到處搶糧的時候,李自成就提出了不劫掠百姓,只拷富戶的口號。

與此同時,他又注重軍隊的編制,專門設立了一支關中人為主體的軍馬,號稱為‘老營’。

他的身邊,應該有不少的人才,其他的流寇清洗了某地之後,立即轉移,而李自成則完全不同,每一次撤離的時候,井然有序,而且還會留下許多的榜文,這些安民式的榜文……可以看出,他們已經開始有政治眼光了。

天啟皇帝看向張靜一道:“李自成此人……你如何看?”

張靜一目光沉沉,道:“倘若真能奪天下,那麽奪天下者,必是此人。”

張靜一的判斷,並不只是來源於兩世為人的經驗,而是通過搜羅來的各方面情報,從而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起初所謂三十六寨的各路流寇,如今剩下的已經不多了,而闖將李自成,成長性最高,此人最擅長在轉戰四處的過程中,不斷地學習,這種學習能力,才是讓臣最為忌憚的。”

張靜一隨即列舉道:“最初臣關注這一支流寇,他們攻城沒有什麽章法,只是一味猛攻。和所有的流寇一樣,也都是打到哪裏算哪裏,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一般。到了天啟十三年之後,情況立即有了改觀,他們攻城,已經開始注重前期聯絡內應,流寇內部也開始有了紀律性傾向,雖然不敢說令行禁止,但是也已開始提出自己的口號,如不納糧之類。現在這闖將李自成,則更勝一籌,據錦衣衛奏報,他們已經能夠漸漸做到令行禁止,不敢說秋毫無犯,但是他們的老營……確實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不只如此,他們不再是破家式的搜抄富戶錢糧,而是采取拷餉的方式,拷餉和抄家是不一樣的,後者是往死裏整,前者等於是綁了票,讓家裏拿錢糧來贖人。這就說明,闖將這一支,已不再是簡單的蟊賊了。”

說到了這裏,張靜一又道:“此次也是一樣,高迎祥與張獻忠攻南直隸,而闖將李自成卻是直去武漢三鎮。表面上看,似乎直取南直隸,戰果最大,可顯然,這裏頭也有李自成的主意,李自成顯然認為我大明絕不是靠拿下南直隸就可滅亡的!攻打南直隸,直取鳳陽,這除了觸怒朝廷,讓朝廷與高迎祥等人死磕之外,不會有任何的好處。如此一來,他便可借助高迎祥、張獻忠吸引朝廷的目光,自己便可輕松奪取武漢三鎮!”

“一旦拿下了那三鎮,就等於是截斷了長江的水道,順水而下,便可取江南,若是沿著荊楚進軍,則可得襄樊之地,足以自守。倘若向西,則可取川,而一旦北方時局有變,則可逐鹿中原。繼而與高迎祥等人,在南直隸形成掎角之勢,坐看我大明與高迎祥死鬥……倒是頗有太祖高皇帝高築墻,廣積糧,緩稱王之心。”

天啟皇帝不斷點頭:“學習能力?張卿所言不差,李自成的強弱不重要,眼下的三大流寇,高迎祥、張獻忠之輩,不足為慮,唯有李自成,這不斷學習的能力……才最是讓人忌憚。”

說著,天啟皇帝點了點奏疏,道:“這份奏疏說,李自成攻漢口,漢口竟有士紳開門而降,甚至還有傳言,李自成欲開科舉,你認為……這傳言是真是假?”

“有可能。”張靜一認真地道:“李自成這人眼光毒辣,他的身邊,定有謀士輔助。若是以往,他斷不會出此要策,這是因為,流寇就是流寇,再如何,士紳也不可能依附,就算有一些失意的讀書人妄圖借助他成立功業,可這畢竟是少數。”

“可現在……局勢變了,陛下直取江南,與士紳已是離心離德,這個時候……他若是借助科舉,或可邀買人心。從前爭取不到的人,現如今……卻因為朝廷的國策,便讓他有了爭取的可能,這李自成……未必不會這樣做,一旦他們與士紳合流,就有了爭奪天下的可能。”

天啟皇帝無意識地用手指頭敲擊著案牘,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口裏道:“那麽朝廷該怎麽做呢?”

張靜一道:“對這個人一定要慎重對待,應命一軍馬,嚴防死守襄樊一帶,只是他是流寇,想要圍追堵截,朝廷若沒有三倍五倍的精兵,便無法做到圍剿幹凈……”

天啟皇帝搖搖頭,苦笑道:“可惜,李自成早已計算好了,朕一定不會傾東林主力與他決戰。”

張靜一立即聽明白了天啟皇帝的意思:“那麽陛下的意思……”

“東林軍的主力,還是從鎮江,調撥江北嚴陣以待吧。”天啟皇帝擡頭看了張靜一一眼:“朕當然忌憚李自成,可朕又不得不……將所有的精力用在防備高迎祥、張獻忠上,如若不然,就真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