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得你片甲不留

平日裏,王爍和戶部尚書李起元的關系是不錯的。

數年前,李起元還不是尚書的時候,還算清閑時,他們便經常約在一起飲酒作詩,抒發自己的志向。

只不過近幾年,李起元做了戶部尚書之後,公務越發繁忙,已經沒有這麽清閑了。

可即便如此,二人依舊還會保持著一些交情。

此番信王宴會,王爍就極力的推薦李起元,他認為戶部尚書李起元和禮部尚書二人,算是為數不多,不攀附魏黨的人。

信王自然也欣賞李起元的才幹,因而才請了李起元來。

原本作為尚書,比如那禮部尚書,雖然也對信王有好感,可畢竟這種飯局,他認為尚書是不合適參加的,因而委婉的拒絕了。

可沒想到這位戶部尚書李起元來了。

李起元不但來了,居然在這個時候,站起來怒斥了王爍。

你到底站哪一邊的?

王爍震驚之余,十分不解地擡頭看著李起元。

卻見李起元怒不可遏的樣子,顯然是實在憋不住了,他瞪著王爍,咬牙切齒地道:“無恥,無恥!”

連說兩個無恥,幾乎讓人誤以為,王爍是李起元的殺父仇人。

這連魏忠賢和張靜一都震驚了。

這哥兩個方才還心中暗爽,張進這人……還不錯嘛,知錯能改,迷途知返……

可李起元的突然暴怒,卻只讓二人瞠目結舌。

魏忠賢突然覺得自己挺無能的,作為東廠提督,居然啥都不知道。

現在這又是什麽情況?

在此情此景裏,王爍自是下不來台,這頓飯,可謂是這輩子最難以下咽的飯局了。

緩了緩神,他幹笑著道:“李兄,這……是何故?”

他還保持著最後一丁點的敬意。

李起元卻是一臉冷笑,不屑於顧的樣子道:“何故?只是聽不得你的高談闊論罷了!”

一旁有人道:“李公息怒,有什麽話不可好好的說?都是朋友。”

李起元則是繃著臉道:“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這些話才難以入耳。什麽為民請命?好,王公,我只問你,現下京城裏,菜價幾何,肉價幾何?”

這一下子的……卻是將所有人都問倒了。

眾人都錯愕地看著李起元,不知他葫蘆裏賣著什麽藥。

王爍尷尬地道:“菜價幾何,肉價幾何,與我何幹?難道你知道?”

李起元冷冷地道:“我當然知道,苔菜三文一斤,萵筍四錢、薊北的黃花菜近來漲到了七錢,香芋五錢,豆芽九錢,這幾日,米價略有一些上漲,還有……肉,肉價近來高漲,是因為前些日子暴雨的緣故,各地的肉販,因為暴雨難行,運輸困難,價格上升了三成……”

他居然如數家珍般,說的頭頭是道。

眾人又是無語。

其實李起元從前是不關心這些的,他是堂堂的尚書,家裏又是北直隸的大地主,家裏殷實得很。

可自打當初囤積了糧食,結果搞得血本無歸,甚至還欠了一屁股債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家裏的土地,當初做了抵押,因為還不上錢,即便他是戶部尚書,這債主上門,也只能老實地將土地讓人收了去。

畢竟,在京城裏敢放貸這麽多錢的人,自然有辦法讓你乖乖還錢。

一家老小四十多口人,在老家是過不下去了,畢竟地沒了,只好遷徙到了京城,和李起元住一些。

家裏的奴仆,實在是養不起了,只好該遣散的統統遣散。

便連轎夫……也實在供不起了,這倒不是矯情,實在是花費太大,家裏人口又多,且又都指著他的官俸過日子。

其實他作為戶部尚書,按理來說,除了官俸,還是很有油水的。

偏偏李起元也是作死,當初家大業大的時候,壓根不將尋常的錢放在眼裏,那些想要給他塞銀子的人,他一概拒絕。

於是整個大明都知道,當今的戶部尚書李起元兩袖清風,清廉奉公。

有了這樣的人設,誰還敢跑來給他送錢?

難道不怕送的禮直接給丟出來,自取其辱?

於是……現實版的家道中落。

慘啊!

家裏這麽多口人,就這麽一點俸祿,幸好宅邸當初沒有典當,還有一個住處,可沒了奴仆照料,便是上下值,也只好步行。

步行也就罷了,而這位戶部尚書李起元,每一次下值回家,都趕緊脫了官衣,換了常服。

他下值的時候,恰好天色將晚,那個時候……市場裏的菜販子們,準備收攤,總還會留一些爛菜和剩菜賣不出去的。

這些日子,李起元是研究透了規律,每一次下值,便往菜市口那兒鉆,和人講價,買下一些廉價的蔬菜,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今日不省這幾文,他日家裏若是再有個什麽事,全家都要喝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