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你叫他們怎麽辦

張進也開始對這三丫頭關照起來。

不過這澆肥除草的事是輪不到他的,用李定國的話來說,這玩意需要技術含量,你啥都不懂,別把我這三丫頭嘔死了。

因而,他只能挑肥。

此時的三丫頭,才半人高。看到自己挑來的糞水,淋在樹下,張進至少覺得,這三丫頭比那些丘八們要有趣。

至少這三丫頭不粗鄙,它不會說話,可隔三岔五,看看它長出新的枝葉,便足以讓張進開心很久。

張進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是有想象力的,他甚至想到,三丫頭是個孩子,有時睡夢之前,他心裏惦記著,夜裏寒,三丫頭會不會冷?

一定不能讓她餓死了。

當然,很快,張進也親手寫了一塊牌子,小心翼翼地掛在三丫頭的枝葉處。

李定國打趣地拿去看,卻見牌子上寫著:“繼聖。”

“繼聖是什麽意思?”

“繼往聖絕學。”

“聖人就是聖人,為啥還要繼他的學問?”

“你不懂。”張進心裏鄙視。

當然,他不敢表露出來,李定國脾氣不好,而且三丫頭理論上歸屬於李定國,若是惹急了李定國,說不準李定國就將他的牌子摘了,丟一邊去。

李定國這時覺得很糊塗,不過他很快又很開心了。

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管他掛什麽牌子呢?

咱們鄉下出身的人,不在乎這個。

可張進不一樣,張進什麽都在乎,因為在他這種讀書人的眼裏,什麽東西都是有意義的。

李定國是在第一重,見草木則為草木。

張進比他高明,他是看山不是山。

當然,兩個人也交流不到一塊去。

張進覺得在這裏很孤獨,哪怕他漸漸習慣了這裏的忙碌,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思考更深入和更復雜的事。

可他依舊還是和這些丘八們格格不入,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他像一個堅守著自己的勇士,萬人皆醉我獨醒。

後頭的果園,偶爾會有一些農戶來。

這裏畢竟靠近許多的田莊,而雖然軍校修了竹籬笆,可畢竟竹籬笆是很難有界限的。

一些農家子們偶爾會趴在這籬笆上,羨慕地看著裏頭的生員們。

每到這個時候,李定國就好像驕傲的小公雞,他偶爾會翻幾個筋鬥,惹得外頭的那些農家子們咯咯大笑。

軍校裏會分發一些水果的,李定國會藏著,偷偷送一些給他們吃。

每到快傍晚的時候,便會有一個老婦人驅趕著孩子回家,她自然也會和李定國他們打一些招呼,每當說到即將到來的收成的時候,她便笑起來,使她臉上的褶皺更深,尤其是笑起來露出又黃又黑的牙時,張進雖也想朝對方報以善意,但總笑不出。

李定國便罵他:“人家朝你笑,你也要笑,你這人……”

張進低著頭不做聲。

操練開始變得有模有樣起來,張進開始能把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也能將靴子刷得發亮,他甚至纏的一手好裹腳布,晨跑的時候,他雖然還是跑在後頭一些,可已經不會落下太多了。

除了讓他難受的文化課,一切都還算平靜。

有一次上文化課的時候,教官講的乃是王守仁平定寧王之亂的事跡。

張進沒忍住,便突然站出來道:“先生只說軍功,卻不知王聖人真正遺傳千古,光照萬世的,卻是他的心學至典,先生既講王聖人,理應先講講何為心之體,何為意之動,何為良知,何為格物?若是不講這些,只講授寧王之亂,不覺可笑嗎?恕我無法認同。”

教官呆了老半天,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膽大。

然後直接將張進拎著,送到外頭罰站去了。

雖然挨了罰,可張進不在乎,他自覺得錯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不過……

意外來的太快。

以至於讓人猝不及防。

這一天夜裏。

在這夏秋之交的時候。

天氣本是悶熱。

突然……

一聲尖銳的竹哨驟響。

下意識的,張進和所有人被驚醒。

緊接著,張進才發現暴雨如注。

今夜似乎不是例行的操練,而是碰到了緊急的情況。

教導隊的教官們在營外大吼:“穿上蓑衣,帶上鬥笠,整裝出發。”

張進連忙開始收拾,疊被,用油紙包裹,卷起,背上行囊,而後檢查身上的大茶缸以及武器是否齊備,緊接著穿戴上鬥笠,披上蓑衣。

沖出營房,外頭便是瓢潑的大雨,電閃雷鳴。

驟雨的嘩啦響已分辨不出人聲了。

只能用過尖銳的哨聲來分辨自己所在的大隊,而後集結。

在泥濘中,張進隨李定國一道站定,緊接著,便是清點人數,而後……大家開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