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升官

天啟皇帝一聲令下。

果然後頭的校尉和番子們便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

這哪裏是讓人死諫,分明是請君入甕。

劉彥才不上這個當,他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倒是有個禦史正色道:“陛下,就算張靜一治理這清平坊有功,可是巡檢楊嫻……又有何罪?”

“有什麽罪?”

本是心平氣和的天啟皇帝,此時咬牙切齒起來,道:“有什麽罪,你們心裏沒數嗎?這幾日,難道你們沒有體會到滋味嗎?是不是還要朕讓你們在那天橋坊住上十天半月才夠深刻?”

“這……”

說實話……天橋坊那滋味……實在讓人記憶猶新。

現在一說到天橋坊三個字,便讓人反胃。

天啟皇帝厲聲道:“張靜一你來說罷。”

張靜一點頭:“從昨日到今日,我奉命清理天橋坊,這幾日暴雨,天橋坊死傷者不少,現下死者三十七人,迄今沒有搜尋到屍首,卻失蹤不見人影的,還有二十二人。除此之外,房屋倒塌九十余。這些日子,百姓們便在這汙水之中,浸泡了足足六日,可天橋坊巡檢司從未拿出一個方略來。”

“原本許多人禍,本是可以避免,而楊嫻身為巡檢,不只屍位素餐,經錦衣衛百戶所核實,他縱容市井潑皮欺壓百姓,只我這百戶所接到的訴訟,便有七十余件,更有人毆死百姓,官差竟不敢拿,受害之人的家眷去鳴冤,天橋坊巡檢司竟只說一句物證不全,便敷衍過去。怎麽,諸公,若是不信,可隨我去核實一下。”

楊嫻的作為,其實錦衣衛百戶所早就暗地裏記賬了。

而楊嫻雖然官聲好,可這官聲,本質上就是用無數的血債換來的。

能給他叫好的人,大多都是讀書人,也只有這些讀書人有這樣的影響力。

可實際上的情況呢?人家憑什麽給你叫好?當然是你楊嫻處處包庇他們,給他們各種優待了。

人們對於讀書人的印象,大多是彬彬有禮,當然,從個人角度而言,確實是彬彬有禮,斯斯文文,且滿口仁義。

可背地裏就不同了,他們擁有特權,受人尊敬,尤其是巡檢楊嫻這樣的人處處對他們優待,自然而然,會有無數宵小之徒投靠他們,寧可給他們為奴為婢。

這些宵小之徒,在外作惡,同時給這彬彬有禮的舉人、秀才們輸送利益,出了事,甚至不需這些舉人們出面處置,自然而然,官府看在薄面上,大家一起吟吟詩,作作對子,一件要命的大案,便通過幾聲笑談掩飾過去。

這種事很常見,或者說,已經成了常例。

就像那黃立極,想要去亭裏避雨,那潑皮敢打他,自然也是因為有底氣。

對黃立極如此,對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張靜一看著劉彥。

讓劉彥心裏有些發毛。

張靜一又道:“這些案子,苦主已經找到了,諸公不是要為楊嫻鳴冤叫屈嗎?這樣很好,那麽就當場對質吧,那麽來鳴冤,那些苦主們也來鳴冤,且看誰有道理。”

“這……”

天啟皇帝則在旁笑看著。

很舒坦。

平日裏都是這些人講大道理。

即便是當初鏟除東林的時候,天啟皇帝直接放出魏忠賢,讓魏忠賢直接動粗,可實際上……這裏頭是有許多問題的,因為東林固然找出了不少罪名,可魏忠賢的這些廠衛鷹犬們也好不到哪裏去。

某種程度,當初的魏黨就好像一群豬隊友,豬隊友固然能辦事,只是可詬病的地方太多,所以鏟除東林,更像是兩敗俱傷。

表面上,天啟皇帝和魏忠賢得到了勝利,將東林徹底排擠出朝廷中樞,可這又怎麽樣?那些東林們,得到了全天下的同情,得到了更多的名望,他們死的死,罷官的罷官,藏匿的藏匿,可只要名望還在,在士紳和百姓們之中的名聲還在,遲早還有起復的可能。那些新的進士們,前仆後繼,依舊以他們為榜樣,地方上的官員,雖然表面上給魏忠賢修生祠,忌憚廠衛的聲勢,可實際上呢,人心在東林!

可這一次,天啟皇帝才感受到了真正勝利的喜悅,張靜一所作所為,沒有一丁點瑕疵。

以至於劉彥這些人,一聽要和苦主對質,頓時便都慌了。

那惡婦的事,劉彥還記憶猶新著呢!

現在細細想來,同樣是水患,清平坊這邊像無事一般,而那天橋坊……你還好意思說這是天災嗎?既是天災,為何清平坊無事。

天啟皇帝背著手,厲聲道:“這楊嫻最可惡之處,在於欺君,他收買了不知多少的人,說他乃是為民的好官,誰料竟虐民至此,太祖高皇帝常說,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此人萬死莫恕,諸卿還要為他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