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聖人之道

張靜一一臉懵逼。

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這個興沖沖跑來的書吏。

人家隔壁設巡檢,你激動個啥?

跟你有一毛錢關系?

這就好像,別人結婚入洞房,你特麽的亢陽鼓湯,血脈僨張的,這是啥意思?

“噢。”張靜一輕描淡寫地道。

“聽說……這巡檢還大有來頭呢。”這書吏依舊很激動的樣子,興致勃勃地繼續道:“是個翰林院的侍讀,叫楊嫻。”

這麽一說,張靜一和鄧健、王程幾個還是沒反應。

心裏還嘀咕,這有啥?關我鳥事。

可那些帶長的文吏們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個個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哎呀,可是那位曾寫《綏林集》的楊公?哎呀呀,此人了不起啊,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什麽?他堂堂侍讀,位列朝班,居然屈居小小的巡檢?”王司吏張大著眼睛,一副驚詫的樣子。

張靜一感覺自己躺著中槍了,我特麽的也是巡檢啊,你這意思是……巡檢都是像我這樣下等的人做的?

可這種驚嘆已經控制不住了。

人們對於讀書人莫名的崇拜感,在此刻曝露無遺。

畢竟這些帶長的文吏,可都是讀書人出身,雖然他們連秀才都考不中,科舉無望,可並不妨礙他們對於學霸的推崇和向往。

張靜一覺得古怪,便道:“對呀,一個侍讀,為何要做巡檢?這不是被貶官了嗎?這個人一定是做了什麽數典忘祖的事,我看……他不是扒了灰,就是貪贓枉法了。”

張靜一覺得自己這話很實事求是。

眾吏的反應則是不吭聲了。

顯然表示不認同。

楊公啊,是大名鼎鼎的楊公啊,稀罕幹這等事?

巡檢這是赤裸裸的嫉妒,一定是的。

張靜一看他們的表情,就曉得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們沒救了,好心情一下子沒了,便大怒著拍桌子道:“好啦,今日的會議結束,大家回去各司其職,衛生創優,還有招商,還有吸引民戶的事,都不可耽誤。誰出了差錯,到時評不到優,有你們好受的,別怪我到時翻臉不認人。還有治安的問題,前些日子,出現了一個失竊的事件,到現在還沒尋到那個扒手,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罵罵咧咧地退出了開辟出來的會議室,留下一群人懵逼。

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吃他家大米了?噢,好像真的吃了他家的大米。

張靜一當然不是對於隔壁的天橋坊的巡檢完全不去打聽的。

很快,他便讓鄧健去了那兒打探。

而得到的信息很多。

一方面,是此人好像確實是犯了事,本來是要外放去做縣令的,聽說這個事還和他有關,不過這人最終卻願留了下來,做了巡檢。

另一方面,是此公上任,很是熱鬧。

聽聞他在京城裏的名聲很響亮,有不少讀書人拜訪他。

而他也愛和文士打交道,可謂如魚得水。

這楊嫻上任,當然是奔著張靜一去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若是真外放出去,可能就一輩子都完了。

巡檢表面上是九品,可至少人還在京城,就還有機會。

至少翰林院是支持他的,士林之中,人們都贊許他,讀書人和他親近,只要他在這裏壓過張靜一一頭,那麽遲早就有起復的一天。

順天府那邊也是很配合楊嫻,居然直接派了數十個精幹的文吏和差役來。

顯然,順天府尹對他有極大的關照,至於錢糧什麽的,也支取了不少。

所以別看只是小小巡檢,這若是放在後世,應該叫人民幣玩家。

“那張靜一有難了。”楊嫻丟下這句話,愉快地上任。

他直接奔赴巡檢司衙,這裏原本是一處廢棄了的官舍,現在掛上了巡檢司的匾額。

門前早有一幹差役在此恭候多時。

楊嫻從前是二甲進士,考了第十三名,十分優秀,隨即便敕了一個翰林院的編修,一步步走上侍讀之位。

說他是天下讀書最多的人之一,也不為過。

因此到了此地,他便念詩:“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嘆息!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蹀躞垂羽翼?”

這詩乃是南北朝的作品,講的是一個人遭遇了變故,心裏惆悵,大丈夫心有淩雲之志,卻在重重束縛下有志難伸,有懷難展的處境。

當然,也隱含著自己遭人構陷,以至落到今日這個境地。

隨即,他振奮精神,眾吏給他見禮,他一看這些下吏,也沒說什麽。

他是清流,不能和這些下吏為伍,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似這等下吏,又貪又懶又卑劣,他是要修身治國平天下的人,怎麽可以和他們親近呢?

於是冷著臉,只點點頭,隨即進入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