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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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在鄴城半年,對鄴城官署裏的每個人都很了解,他看上去木訥,實際上和木訥二字完全不沾邊,如果覺得他呆頭呆腦就容易蒙騙,反正最後吃虧的不會是他荀公達。

原煥遠在中山郡,對外的說辭是身體虛弱只能靜養,事實上他的身體也的確不能勞心費力,但是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能做,有荀攸荀彧等人貼心的把事情按照輕重緩急處理好,最終放到他跟前的已經不剩多少。

他從來沒有來過鄴城,對鄴城的情況卻算不上陌生,加上他是個知道後世發展的大BUG,鄴城官署裏誰能用誰不能用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史書已經將這些在漢末亂世中發光發熱的人記載下來,他們所作所為、秉性品行、性格優劣等各個方面都記得清清楚楚,如果這樣還拿不準該不該用,他未免太廢物了點兒。

如今在政事堂裏的這些人平時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想起袁紹,舊主難忘是人之常情,偶爾會想起袁紹是一回事,真有機會讓他們做選擇,會選擇跟在袁紹的怕是寥寥無幾。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袁紹和韓馥相比稱得上是明主,只要坐鎮冀州的新任州牧比袁紹更好,他們也會繼續留在冀州。

原煥來之前已經把任命書準備好,一州之中,治中、別駕、諸部從事都要有人來做,治中和別駕都是州牧副手,沮授不能監管三軍,讓他來做冀州治中也不算委屈。

居中治事,故名治中,治中官職不算高,但是職權卻極為重要,按照官職品級,治中比不過別駕,但是比手中權利,治中不比別駕遜色。

至於掌控州郡官署以及文書案卷眾的一州別駕,則要留給荀彧。

他從中山太守的位子上升為冀州牧,離開中山之後中山太守的位子就空了下來,中山郡是冀州的北方門戶,不能隨隨便便從下面提拔上來一個太守,荀攸沉穩持重,讓他出任中山太守,至少不用擔心幽州那邊忽然發生變故。

至於其他人,都官從事、簿曹從事、兵曹從事、典學從事、勸學從事等諸部從事都還空著,不怕官署中人多,只怕他們人不夠多忙不過來。

諸部從事看上去只主管一樣事情,整個冀州的公務堆積在一起數量也相當可觀。

郭嘉神神在在坐在他們家主公身側,看這人恩威並施遊刃有余的模樣竟然不合時宜的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就在前不久,他還擔心他們家主公心軟心善拿捏不住底下那些小心思不斷的家夥,現在看來,他是操心操錯了地方。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主公以前不顯山不露水,弄得他總以為自己跟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現在看到他從容應對這種場面,不得不說,心情是相當的復雜。

原煥察覺到郭嘉奇奇怪怪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沒有太在意,將諸部從事的任命書送到掩飾不住激動之色的辛氏兄弟還有其他人手中,等他們接過任命書行禮退下,這才擡眸看向沮授。

沮公與已經心如止水,不管接下來是回家種田還是像在韓馥手下一樣任個閑職他都不會感到意外,即便他覺得上首這人心慈手軟,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擔任州郡要職。

除非這人是個傻子。

他不信這人不知道他曾建議袁紹斬草除根,若是這樣還能讓他手握實權,不是傻子是什麽?

雖然他沮公與自認為品性尚可,談不上是什麽德才兼備的端方君子,但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他篤信自己不會因私廢公,別人可不一定這麽想。

如果只是心慈手軟,有猛將良臣輔佐也能成就一番事業,如果是個傻子,莫說事業,過些年甚至能把家底都賠出去。

沮授垂眸斂目,自嘲的扯扯嘴角,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

不過,沮公與的猜測似乎一直都不怎麽準確,甚至可以說從來沒猜對過,只是他自己至今沒有察覺到,但凡他回過頭想一想,就會發現不管他猜什麽,最後的結果必然和他猜測的截然不同。

原煥壓下最後一份任命書,眉眼含笑宛若謫仙,“如今天下大亂,在座諸位皆蒙受皇恩,當盡力匡扶漢室安定天下,然而齊桓公沒有管仲無以成霸業,越王勾踐沒有範蠡難以保存越國,煥雖不才,亦有扭轉乾坤之心,公與雄才偉略,可有良策應對叠出亂象?”

沮授:……

沮授猜了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有猜到這人會問他這些。

想當初,袁紹奪取冀州成為冀州牧,征辟他為從事僚屬,見到他的第一面問的也是這些,甚至連說辭都相差無幾。

要說這是湊巧,他說什麽都是不信的。

可要讓他回答,一時半會兒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答。

當初袁紹問策,他陳述形勢侃侃而談,如今袁氏族長在此,他能說的依舊還是那些,分析利弊推演局勢出現一次是他能力出眾,同樣的話說兩次,那就不是指點江山,而是貽笑大方成為天下人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