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舍不得

季書言牽著段執的手往外走,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牽住段執的手。

他這雙手是拿慣手術刀的手,指尖有著薄薄的繭子,手指修長分明,手心的溫度並不算高,但被段執緊緊地攥在手裏,卻也慢慢熱了起來。

兩個男人這樣牽著手,身量也不算低,走在路上還是有點顯眼的,偶爾有人會在路過時往他們身上看一眼,但很快又神色匆匆地離開。

要是從前,季書言定然是覺得不自在的,他一向不喜歡引人注目,更討厭別人窺探審視的目光。

但這次他卻沒什麽感覺,段執走在他身邊,比他高了一個頭,他擡起頭就能看見段執輪廓分明的側臉,周圍人便都成了無足輕重的背景。

“你回來累嗎,”他問段執,“在雲都有順便玩幾天嗎?”

“還好,不怎麽累,”段執答道,“比賽完就不剩什麽時間了,晚上去了那邊的雲頂塔,沒再去別的地方。”

季書言點點頭,“那就先帶你去吃飯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訂了餐廳。”

段執也沒有異議,跟著他去了地下停車場。

今天是周二,從高鐵站回去不算繁忙,但季書言定的餐廳在市中心的商圈,是頂層的空中餐廳,他想了想,不是很想擠進擁堵的車流裏,這裏又恰好離他家不算遠,他幹脆把車停在了自己家,跟段執散步過去。

往餐廳走的時候,段執問,“季圓是在餐廳等我們嗎?”

他下意識以為,季書言肯定不會忘記喊上季圓,今天是他的生日,雖說他很想跟季書言兩個人度過,但依照季書言的個性,為了避免尷尬,一定會把季圓給拽上。

可季書言卻從圍巾裏擡起臉,茫然道,“啊?我沒喊他啊。”

段執愣住了,神色微妙,“為什麽?”

季書言奇怪地看著他,“不是你說想要跟我一起過嗎?他跑過來,咋咋呼呼的,我跟你也……”

他說到這兒又停住了。

因為這後半句是——我跟你也沒法單獨相處。

自從在高鐵站接到段執,他都心亂如麻,像是憋了滿腔的話,時時刻刻要從心頭破土而出。

但要真問他到底想說什麽,他卻又說不出來。

他的話沒有說盡,段執卻領會了其中的意思,他低著頭,望見季書言把半張臉都埋在了圍巾裏,深秋了,晚上的氣溫偏低,很容易覺得冷,季書言的耳尖覆著一層薄紅,卻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其他原因。

段執一反常態沒有說什麽去招惹季書言,只是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會兒,又牽住了季書言的手,“那走吧。”

二十分鐘後,季書言跟段執到了他定的那家餐廳。

這家餐廳每天只招待限定數目的客人,每個座位之間都巧妙地進行了格擋,又有花木掩映,私密性很好。

季書言訂的作為在窗邊,窗外燈火璀璨,從這裏望下去,可以俯瞰城市的瑰麗夜景。

所以這裏也是情侶們經常約會的熱門場所,季書言從網上看見了這則評價,猶豫後卻還是定了下來。

他坐在座位上,握著水杯,不知道為什麽不敢擡頭看段執。

他的圍巾和外套已經被侍者拿走了,只剩下裏面的白色襯衫,頭頂的燈光和黯淡的氛圍襯得他膚色凝白,卻又讓臉上兩團粉色更為明顯。

段執看得好笑,忍不住輕聲問他,“你是準備一晚上都不擡頭嗎?”

季書言僵了一瞬,不情不願地擡起了頭,可是剛接觸到段執的目光,他就像被燙了一下。

段執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眼神明明很溫和,卻又藏著極深的侵略性,像獅子在逡巡自己的領地。

段執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又一路向下,最後又回到了與他對視。

“季叔叔,這幾天我不在,你想我了嗎?”段執低聲問。

想了嗎?

季書言不知道要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他是個羞於表達感情的人,再疼愛季圓,他也只會化在行動上,很少坦誠地訴諸於口。

何況對面是段執。

但他什麽也沒說,卻又像什麽都說了,他擡頭看著段執,像當初度假時候被段執捉在懷裏的鹿,眼神懵懂幹凈,又帶著點情不自禁的依賴。

段執被他看得心都熱了起來。

真磨人,段執想,他怎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看著冷淡禁欲實則處處撩人的男人。

季書言明明什麽也沒做,只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他不安地蜷縮起來的手指,清澈若水的眼睛,柔軟緋紅的嘴唇,無一不彰顯著誘惑。

段執無聲地嘆了口一起,壓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也壓住了滾在舌尖,幾乎要傾吐出口的話。

還不到時候,他按捺住自己,季書言本來就是個謹慎膽怯的蚌殼,好不容易把他撬開了一條縫,露出了裏面一點粉色的軟肉,他太過急躁,把人嚇跑了反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