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醒

季書言的酒徹底醒了。

他本來就是半醉不醉,被段執壓在身下親的時候,他的每一寸感官非但沒有遲鈍失靈,還變得更加敏感。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段執身上的熱度,舌尖舔舐過他的唇珠帶起一陣戰栗,修長寬大的手牢牢地摁著他,手指強勢地插入他的指縫,曖昧地摩挲著……

瘋了。

季書言想,他從沒有想過他會被一個小他十三歲的男人按住告白,而這個人甚至還是他侄子的朋友,是他當作後輩一樣接納的人。

明明外面的溫度不低,季書言卻突然覺得冷,不自覺地抖了下。

片刻前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喝著酒談生活瑣碎,氣氛甚至稱得上溫馨,可此刻這一絲溫情卻蕩然無存,只留下滿地狼藉。

空氣裏一陣死寂,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段執還在看他,唇角帶著一絲血痕,是他剛才咬破的。

季書言不想跟段執對視,他的腦子其實還有點懵,根本不敢相信剛才都發生了什麽。

他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

要是換作平常,他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但是面對段執,不知道為什麽他甚至心存僥幸,想給這個年輕人一個台階。

他擡手捂住了眼睛,啞著聲音道,“你喝醉了,發什麽瘋。”

如果段執順著走下來,誠懇道歉說他只是一時沖動,他也不是不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但段執打破了他的期待。

“我很清醒,季叔叔,你醉了,但我沒醉,我不是一時沖動,” 段執平靜道,“你可能不會信,但我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你站在我面前,給我遞了把傘,我記了好多年。”

季書言的心口沉了下去。

冥頑不靈。

他把手稍微從眼睛上挪開了一點,皺著眉,“我跟你第一次見面,明明是在春天,我也沒有給你傘。”

雖然他認識段執要更早一點,但他跟段執真正的會面,明明是季圓把段執帶回來吃飯的那一次。

段執笑了一聲,“可我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你家,是在相城的高鐵站出口。”

只是季書言早就不記得了,只有他還一遍遍地回憶那次初遇,高挑冰冷的年長男性,看上去不沾煙火氣,覆蓋在他額頭上的手卻很柔軟。

季書言沒再問下去,他確實不記得什麽相城的高鐵站了,更何況現在追問也沒有什麽意義。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伸手推開了段執,“滾下去。”

段執卻沒有動,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有一瞬間季書言甚至覺得段執會再做些什麽,身體忍不住緊繃,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但段執什麽也沒有做。

他只是望著季書言,月色太明亮了,落在他的眼睛裏,像湖上的霧氣,也像凝住了的淚光。

他輕聲問,“你還沒有給我回答,季叔叔,我喜歡你,你的答案呢?”

荒唐。

季書言不明白段執在想什麽,這還能有什麽答案,他怎麽可能會答應段執。

但他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卻對上了段執的眼睛。

他發現段執的眼眶紅了,明明在笑,嘴唇輕輕地勾著,眼神卻像雨天裏霧蒙蒙的窗戶。

段執是知道他的答案的。

他只是在等他親口說。

就像一個已經被定罪的囚犯,徒勞地等著宣判結果。

季書言的喉嚨突然被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了跟段執認識以來,被他忽略的種種細節,冰箱裏的飯團,酒店裏的悉心照料,旅遊以來對他的種種溫存體貼……

段執是真的喜歡他。

這句話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不是一時興起在捉弄他,也不是荷爾蒙泛濫的花心多情,是真的一直默默地喜歡著他。

如果不是今天這一場酒,不是他輕率地認定了段執喜歡季圓,也許段執一直還會埋在心底,不曾開口。

季書言的手松了勁,無力地垂下來。

“我不喜歡你,” 他垂下眼,不去看段執,“恕我拒絕。”

.

這個答案早就在段執的意料之中。

世界上沒有奇跡,季書言不會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突然改變心意,他的告白毫無作用,只能被冰冷倉促地拒絕。

他輕輕松開了季書言的手,心口像被一柄小錘子用力敲著,從心尖起被敲得粉碎。

“抱歉,剛才嚇到你了。” 他低聲說道,然後站起身讓開了路。

季書言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庭院裏還是夜色繾綣,桂花香濃得像一場夢,被他們喝光的啤酒罐子還堆在桌子上,但先前輕松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季書言理了理外衣,重新變得平靜冷淡,像什麽也沒發生,往庭院外走去。

段執沒有攔他,只是在季書言快要推開玻璃門的時候,他輕聲喊住了季書言。

“季叔叔,多謝你今天陪我。” 他又說了一遍,“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