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哀傷

眼前的雄蟲身著普通的病號服,身材挺拔,柔軟微曲的自然卷下是一雙惺忪的眼睛,看起來像沒睡醒的樣子,仿佛世間沒什麽事能引起他的關注。

然而,從他手臂上傳來的力道卻明明白白地告訴部長,這個雄蟲,是嚴肅且認真的。

部長重新凝神,怕金鞭傷到雄蟲放下了手,語氣柔和道:“你一雄蟲來這幹什麽,又濕又冷,也不怕凍著。”

回手招呼小三把備用的便服拿來。

“我是他雄主,當然有機會來了。”宋白擺手阻止了小三。

部長一向沉穩的表情裂開了縫,趕緊親自把宋白推到椅子上坐著,不由分說給他披上便服,“瞎胡鬧!你昨晚上才受傷,傷還沒好就跑到這來,你監護蟲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一開終端通訊界面,“告訴我你家電話,我非要告他們一個看管不利的罪!”

“我過來,是……”宋白咳了兩聲,臉上浮現失血過多的慘白。部長把小三接來的熱水杯趕緊塞進他手裏,“快喝點水,先別說話,順順氣。”

“我沒記錯,傷害雄主的案子裏,只要沒有雄主簽字,對雌君的任何立案書都不作數,對吧?”

熱水喝了,宋白順當說了出來。

“是又怎樣?”部長疑惑,雖然法律上是有這項規定,因為雌蟲出嫁後,蟲身權利徹底歸於他的雄主,就算是雌君傷害雄蟲這樣的惡劣事件同樣如此,但社會上還沒聽說有哪個雄主願意為一個傷害了他的雌君、雌侍行使這項特權。

近百年來,警署在辦理相似案件時,就把雄主簽字這一步驟直接略過,連形式都懶得走。

“難道您特地來簽字的?”部長心裏浮現了一個答案,畢竟這次是雌蟲的行為太惡劣了,雄主過於氣憤,不顧傷情來親自過簽字把案定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部長吩咐小三拿筆,連文件一塊遞了過來,“就在這一頁,您簽字就可以了。”

雄蟲沒有接,筆掉在桌上,咣當又彈起來,最後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部長的腳邊。

部長疑惑地望向雄蟲。

“呵呵,我沒說是來簽字的吧。”宋白抱著熱水,輕聲低笑,模樣比起媒體與個蟲賬號上的明艷四射的樣子要更加柔軟、親和。

可是沒蟲注意他的模樣。

如果不是來簽字,難道是……

在場四個雌性紛紛驚愕地看向他。

就連一直死氣沉沉的薩丁,清俊的臉上是不敢置信的錯愕。

裝著熱水的紙杯輕輕撂下,“我過來不是立案的,是帶我雌君走的。”

驚愕變成了迷茫,眾蟲不由得想,他們眼前這位真的是雄蟲嗎?面對一個重傷自己的蟲,卻還如此大度。

捫心自問,如果說有蟲傷害了自己,法律又完全站在自己這邊,那麽試問誰會寬宏大量地要放對方一馬?

不能,誰都不能。

懲戒室第一次在行刑之外變得如此安靜。

部長不愧是在場資歷最老的,這種前所未有的事情發生在眼前絲毫不見驚慌,他落落大方:“先生,如果您是要想銷案根本不用親自過來,只需打個電話,我們這邊會親自上門找您去核實的。”

宋白站了起來,還帶著輕笑,話語毫不掩飾的關心,“我晚來一會兒沒什麽,可我雌君等不了。”

部長向宋白恭敬道:“既然宋先生這麽關心雌君,我先讓您雌君坐在這等著,宋先生跟我去辦銷案手續,怎麽樣?”

“部長,這不合規定!不是得先拿到銷案文件才能放犯人嗎?就算是宋少的雌君也不行!”小三在後面叫道。

部長瞪了小三一眼,見宋白皺眉,連忙道:“宋先生不用擔心,這裏我說的算。”

把鑰匙交給阿索,讓他把薩丁扶到座椅上。

宋白看到薩丁汗濕的臉,拂去他的汗,“苦了你了。”

四個小時,中傷程度最高的懲罰,已經耗幹了薩丁所有的體力,他還是掙紮著張開眼,淡白的唇張開,顫抖道,“雄主,對不起……”

宋白拍了拍他的臉,道:“我們的賬以後再算。”

這話從雄蟲嘴裏出來,明明應該是令雌性膽寒的威脅,可從宋白的嘴裏,卻只聽出了幾分寵溺。

直到宋白走出門,小三還在嘟囔:“不是得按規定辦事嗎?”

部長回手拍了小三一巴掌,“規定重要還是雄蟲重要?”

小三泄了氣,當然是雄蟲重要。任何規定都可以在雄蟲面前酌情讓路。

部長還沒走出門,阿索飽含驚恐的聲音震驚了他們。

“薩,薩丁長官,褲子上,是血。”。

倚在走廊裏等部長的宋白,一瞬間推開大門,薩丁下身柔軟的居家服被殷紅的血浸透,而眾雌均呆立在原地。

“還愣著幹嘛?快打急救電話!!”

方才聲音平穩的雄蟲一聲大喊,震醒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