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冬至

郁鐸的電話掛斷後,江弛予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

今年的冬至和聖誕節,前後差了三天,對大學生而言,西洋節日顯然更有新鮮感,樓下一對情侶正在交換禮物,校園裏外處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息。

社團的同學看見江弛予,過來問他要不要參加平安夜的派對,被他婉言拒絕了。

江弛予現在雖然 “不直” 了,但在某些方面還是保留了直男的特性,比如在一些事上永遠缺根筋,顯得不解風情。

同學離開後,他擦掉留在玻璃上的水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學習。

幾門重要的考試已經結束,現在江弛予全力以赴準備交換生選拔。剛收到這個通知的時候,他確實對出國讀書這件事有過猶豫。畢竟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留學不是一件輕輕松松就可以負擔的事,需要考慮投產比。

況且公司這幾年剛剛有些起色,他在這個時候離開,多少會帶來一些影響。

還有郁鐸,和郁鐸生活在一起的這些年,江弛予由內而外悄然發生著改變,原生家庭給他留下的創傷和痛苦回憶,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他甚至不太能想象郁鐸不在身邊的日子是什麽樣的。

如今的郁鐸像極了一個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對江弛予寄予了厚望。江弛予想,既然是他想要自己做到的事,那他一定會盡全力去達成他的期望。

所以郁鐸出差的這些天,除去在公司的時間,江弛予幾乎都泡在圖書館裏,為接下來的考試做準備。

冬至這天,江弛予抽空回了趟公司,恰好遇見孫姐從家裏帶了親手包的湯圓請大夥兒吃。江弛予趕著去參加答疑會,胡亂吃了幾口,就把剩下的打包起來去學校了。

當天晚上,他又是在圖書館裏待到閉館才出來。回家的路上,江弛予給郁鐸打了個電話。

和下午的時候一樣,聽筒裏的忙音一直響到自動掛斷,今天郁鐸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想必是又忘了充電。

回家之後,江弛予簡單洗了個澡,就躺上了床。今天沒能聯系上郁鐸,江弛予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整個晚上他都處在半睡半醒間,還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終於,他從一個壓抑的夢境中驚醒,胸口被各種消極情緒壓得喘不上氣,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門縫裏竟然亮著燈。

噩夢帶來的沮喪被一掃而空,江弛予的心動了動,像是落進了一汪溫水裏,突然雀躍了起來。

他翻身下床,推門走出了房間。

抽油煙機上亮著一盞小黃燈,郁鐸靠在灶台前,手裏捧著一盒泡面,眼睛盯著呼呼作響的燒水壺。

“啪嗒” 一聲響,熱水燒開,在同一時間,他的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郁鐸轉過身來,看見了只穿了一件單衣的江弛予。

“你怎麽還沒睡覺?” 郁鐸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驚訝地問。

江弛予沒想到真的是郁鐸回來了,整個人還處在有些懵怔的狀態,回答道:“已經睡過一覺了。”

說著,他走上前去,沒骨頭似的往郁鐸背上一靠,將臉埋在他的肩上,道:“剛才做夢還夢見你,一睜眼就發現你回來了,真好。”

“這麽大的人了,別動不動就撒嬌。” 郁鐸重新將目光放回到水壺上,動了動肩膀,道:“起開,我要去洗澡了。”

江弛予滿腔思念化成的柔情,遇上了郁鐸這麽個鐵石心腸,無異於給瞎子送秋波。

“不要。” 對付起郁鐸來,江弛予有的是辦法,他不退反進,伸手將郁鐸圈在懷裏,形成了一個背後環抱的姿勢,用更加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好累,讓我靠一會兒,我最近每天都只睡四個小時,一睜開眼睛就頭暈眼花…”

江弛予這招對郁鐸果然奏效,聽他這麽說,郁鐸沒有再拒絕,安靜地讓他抱著。

“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待郁鐸全身都放松下來之後,江弛予問他:“不是說還要再耽擱幾天?”

“事情忙完了唄。” 溫熱的呼吸落在郁鐸的脖子上,他不敢輕舉妄動,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氣息掃過的皮膚,都不自覺地立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多留一天就得多喝一天的酒,趕緊先回來了。” 郁鐸說道。

江弛予悶笑了一聲,似在嘲笑他嘴硬,昨天明明還在電話裏說那邊的項目方非常難纏,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但他也沒打算把郁鐸逼得太緊,這個人就像一只警惕心極強的蝸牛,好不容易伸出了一小根觸角,稍不注意,又會縮回自己的殼裏去。

於是江弛予松開懷裏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臂,對他說道:“先去洗澡,別吃泡面了,我來給你煮宵夜。”

郁鐸洗完澡出來,江弛予已經煮好了一小碗湯圓。他來到餐桌前坐下,低頭嘗了一口小湯圓,滿身仆仆風塵,都被家的感覺驅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