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4/4頁)

大舅子常泰非常有曾經索尼之風,聽到這麽多會掉腦袋的話,還穩得八方不動:“皇上辛苦了,帶孩子真是太辛苦了。太子頑皮,真是令人頭疼。”

“還好還好,雖然頑皮,但也著實乖巧體貼。”康熙吐槽完之後就開始炫耀,把兒子可愛之處如數家珍。

才及冠不久的常泰仍舊面帶微笑八方不動,穩得如廟堂裏被泥鑄在了蓮台上的菩薩。

趙昌震驚無比。

就算自個兒早早跟著皇帝,在聽皇帝說起太子事的時候也很難淡定。國舅爺真是太厲害了。

常泰厲害嗎?

常泰的冷汗已經把背汗濕,酒意早嚇沒了。

只是因為噶布喇體弱多病,老福晉身體也不好,常泰很小的時候就學著操持家務。小小的孩子很難服眾,常泰便練就了一副穩固老誠的表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再加上大阿哥來玩時,說的話比康熙嚴重多了。常泰雖說不能免疫,但控制表情還是不難。

太子曾悄悄對他說,康熙比起處處都謹言慎行的人,對在無傷大雅的地方不拘小節的人更欣賞和信任。

怎麽從謹言慎行和不拘小節中找一個平衡,就是在康熙身邊為官的要點。

若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常泰現在每日搜集史書中活下來、活得很好的國舅爺們的事跡,將那些字都印在腦子裏。

以史為鏡,漢人誠不我欺。

康熙說暢快了,對常泰看得更順眼:“你若想建功立業,朕現在就能給你機會。”

常泰想起胤礽和噶布喇教導的話,恭敬道:“阿瑪老邁多病,為人子當不遠遊。若皇上有需要,為國孝為大孝,臣必馬革裹屍,死而後已。但如今朝中良將名臣眾多,臣便想自私一些,請皇上恕罪。”

常泰跪下道:“子欲養而親不待。臣再不願提,也知阿瑪壽命不多。臣還有好幾十年為皇上效命,阿瑪的最後幾年,請皇上準許臣繼續在家侍疾。之後臣願從小兵做起。請皇上恕罪。”

康熙道:“起身吧。孝順不是罪。從小兵做起就不用了。”

常泰起身道:“臣雖熟讀兵書,但只是紙上談兵。若不知兵,如何掌兵?皇上乃雄主,八旗遲早會通歸皇上所有。臣從小兵發跡,也能更為皇上所用。”

康熙眼眸閃了閃:“八旗如今不在朕手中嗎?朕是八旗共主。”

常泰拱手:“臣只是書呆子,所以所學都是從書籍中知道。從史書中看來,打江山和坐江山不同,八旗不需要共主,只需要有一個主人。八旗祖制是為了入關,入關後該有新的制度。祖父也是如此叮囑……”

常泰苦笑:“所以赫舍裏被稱為八旗勛貴的叛徒,大約是我們的思想的確有些奇怪吧。但皇上問起來,臣不敢欺君。臣這話,也只能對皇上說說。或許是太久在家,沒有人可說話,酒一喝多,臣妄言了。”

“朕今日也喝多了。”康熙舉杯,“今日這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國舅不需緊張。”

常泰忙道:“國舅這個稱謂皇上可以不給臣嗎?臣想憑自己本事建功立業。”

康熙笑道:“好,不給就不給,喝酒!”

兩人繼續喝酒,喝得東倒西歪,康熙直接在國公府睡下了。

嗯,等酒醒了再回宮,不去熏兒子。

康熙和常泰抵足而眠,醉狠了一腳把常泰踹地上。

常泰摸摸腰,直接在地上睡了。

不拘小節,不拘小節,明天等皇上酒醒了,我就大著膽子抱怨皇上睡相太差。

雖然喝了很多酒,但腦子非常清醒的常泰蜷縮在被子裏想。

今日他說的話很冒險。但常泰已經琢磨了很久,預演了很久,和噶布喇、胤礽商議了很久。

赫舍裏家的皇後生了太子,已經遭遇宗室和八旗勛貴不喜,那就幹脆徹底改換旗幟,成為皇帝的孤臣。

只要太子不廢,赫舍裏家就能延續下去;若是太子被廢,赫舍裏家無論投靠誰都沒用。

常泰又蜷縮得更緊了一些。

春夏相交的京城夜晚地面冰涼,只有被子才有一絲絲溫暖。

康熙開始扯著嗓子打鼾。

常泰默默用被子捂住腦袋,只露出兩個鼻孔。

寵臣的待遇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作者有話說:

“舅”古可稱嶽父,至於那是嶽父還是舅舅,反正都姓赫舍裏沒差。

文學作品中多喜歡加入婆媳矛盾,隆科多親娘被誇張成眼睜睜看著侄女去死。其實隆科多的親娘先被隆科多逼死。

隆科多真的狠心。佟國維前腳死,後腳就逼死親娘。可惜他原配不肯就這麽死了,硬吊著一口氣。才會有年羹堯和誇岱為其喊冤的事。赫舍裏親子才能在隆科多獲罪時逃過一劫。

不慘烈些,那些封建男人才不會關注別人後宅女子。隆科多原配大概也和他親娘一樣,僅一個“抑郁而終”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