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4/5頁)

康熙舉起茶杯掩飾嘴角下垂。

胤礽想起顧貞觀之後,便想幫一幫這個人。

就算沒有他,以納蘭明珠之能,頂多再過兩三年,顧貞觀的友人吳兆騫就能回來。

現在他多說一句話,讓吳兆騫少受兩三年的罪,說不定吳兆騫不會那麽早去世,顧貞觀也不會在吳兆騫去世之後黯然神傷,致仕隱居。

顧貞觀才華不錯,可以用。

胤礽屬於太子的腦子上線了一會兒,道:“順治十四年,因源自前明的南北黨爭延續,而發生的科舉舞弊案。”

顧貞觀猛地擡起頭,又立刻將頭低了下去。

納蘭性德驚訝地看向胤礽,連規矩都忘記了。

福全撓了撓頭。好像有這回事?

康熙眼眸閃了閃,輕笑道:“南北黨爭啊。”

呃,那場科舉舞弊案朕知道,南北黨爭是什麽?康熙裝得很鎮定,看上去好像胤礽所說的話是他教的一樣。

胤礽也以為康熙知道。

這些史書上不是寫著嘛,自家酷愛讀書的阿瑪怎麽會不知道。

他卻忘記了,書上可不會寫什麽南北黨爭。這是後世人經過大量的資料和唯物史觀的客觀評價之後總結出來的。

沒有縱觀大局的眼光視野,沒有高屋建瓴的思想指導,古人不可能看到這一點——在古人看來,“君子結黨不是結黨”。

過於相信康熙的胤礽,將他以為很淺顯的源於前明的南北黨爭之事一一道出,並闡述了順治朝對兩撥人的處置。

他沒有猜測順治如此處置的原因,但事實上便是這期科舉舞弊案先是南黨遭殃,後來北黨也遭到了清算。

“吳兆騫確實有才,但先帝給了他機會,他沒抓住,先帝總不能給他單獨加試。”胤礽只評價了這麽一句,顯得順治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中。

誰讓他老嚷嚷順治千古一帝,總要幫背鍋俠瑪法粉飾一下。

福全使勁點頭,看似一副十分聰明的模樣:“對,對。就和殿試時那些嚇得不敢下筆的人一樣,即使有才又如何?做不出來就是做不出來。先帝讓那次中舉的舉子們復試,通過的免罪,沒通過的便是作弊,這是最能堵悠悠眾口的處置。”

康熙笑道:“你這首詞寫給吳兆騫?”

顧貞觀撲通一聲跪下,伏地道:“是。”

康熙感慨:“快二十年了吧。你一直未放棄?”

顧貞觀老淚縱橫:“是。”

康熙嘆氣:“河粱生別之詩,山陽死友之傳,得此而三。罷了,這事朕知曉了。”

朕……朕?

顧貞觀身體癱軟。

康熙又道:“你有如此心性,很好。”

顧貞觀激動叩首,不能言語。

“好了好了,別磕頭了。我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別把氣氛弄得這麽悲傷。”胤礽像熊孩子一樣嚷嚷,“阿瑪阿瑪,我吃飽了,我們去逛街!我要繼續玩。”

“你就知道玩!”康熙見自家寶貝太子才展現出英明聰慧不到半刻鐘,便又固態萌發,狠狠搓了一下胤礽的小腦袋,“讓阿瑪歇歇,喝口茶再去。你們倆隨侍。”

康熙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就懶得再裝下去。

福全只會和他搶兒子,還是再帶兩個人陪同更好玩。

這兩人擅長詩詞,估摸也擅長金石古玩,他能和這兩人有共同語言。

福全只會說,“這個貴,買了!”,實在是個大老粗。

“遵命。”納蘭性德激動抱拳,“還不快謝謝三爺!謝謝小公子!”

顧貞觀使勁磕頭,把額頭都嗑紅了:“謝謝三爺,謝謝小公子!”

他偷偷擦了擦眼淚,但眼淚怎麽都無法完全止住。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摯友終於有救了!

胤礽看著一個大男人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擔心顧貞觀擾了康熙的興致,好不容易得償夙願,卻又橫生枝節。

他從康熙腿上跳下來,掏出小手絹遞給顧貞觀:“別哭了。傷了身體,怎麽開開心心迎接友人回來?”

康熙無奈搖頭。

自己這兒子啊,唉,還是過於善良了,得改。

福全眼更紅了。

善良的兒子在宮裏不容易長大,但在親王府裏不會啊。唉,這兒子怎麽不是我的?

納蘭性德卻抿了抿嘴,內心動搖。

葉赫那拉氏站在傳統滿洲勛貴這一邊,心底對太子並不友善,納蘭性德自然跟隨家中的政治立場。

但納蘭性德本人卻和漢族文人走得近,深受漢族文化熏陶,所以對太子並不抵觸。

現在看到如此善良聰慧的太子,又想到那些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滿洲勛貴,納蘭性德內心難免動搖。

人皆說納蘭性德心如死灰是因為結發妻子。

但納蘭性德知道,他雖然深愛妻子,但並不會因為妻子而郁結於心,引父母家人擔憂。

他既然深知摯愛離世的痛苦,又怎會將痛苦帶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