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芙嫣的目光靜靜劃過神諭宮外眾仙家。

沒人敢和她對視,視線接觸的一瞬間都不自在地躲開了。

這樣的反應她不意外,若她方才聽到的話都是真的,他們不敢看她很正常。

倒也不都是怕她發作,更多是想給她留些體面。

芙嫣愛慕謝殞這件事,在仙界是公開的秘密。

無垢帝君謝殞,是仙界權利中心裏最特殊的一個。

天帝換了數任,無垢帝君始終都在。

沒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可能天地初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存在了。

他掌控天地運數,修的是通天之道,能堪算出天地前後萬年的成敗興衰之兆。

在已經久未有真神誕生的今日,他應該是仙界最接近真神的存在。若不是堪算天數乃折壽之事,他不可避免地會遭受反噬,身體始終不太好,時常病著,這天帝應該也輪不到別人來做。

在芙嫣遇見謝殞之前,沒人會將兒女之情這種世俗之情與謝殞掛鉤,這實在冒犯又褻瀆。

可他偏偏遇見了芙嫣。

沒人回應她,芙嫣也沒動氣。

她沒當著眾仙發作什麽,得不到回應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銀拂匆匆趕到神諭宮時,她已經離開一刻鐘。

“已經走了一刻鐘?”她眉頭緊鎖。

“是,興許是去尋天後了?銀拂上神不如去天後處看看?”

“這個時候她不會去找天後。”銀拂按著額角嘆息,“她只會直接去找帝君親口求證。”

眾仙:……

可以想見那是怎樣的畫面了,真遺憾看不到,但也沒有特別遺憾,看到了是能滿足好奇心沒錯,但往後的仙途恐怕就得坎坷起來了。

-

銀拂還算了解芙嫣,她現在的確正前往十重天。

十重天乃仙界禁地,是無垢帝君所居之處,除天帝天後外無人可以入內。

凡事總有例外,芙嫣就是這個例外。

在很久以前她就能隨意進入十重天了。

她緊緊攥著手裏的冥火珠,面上一派平靜,可越靠近十重天,她心底的情緒就翻湧得越厲害。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謝殞的時候。

那是在她三萬歲的成人禮上。

父帝和母神只有她一個孩子,她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天帝,她的成人禮自然十分隆重,但凡有些身份的都會到場祝賀。

謝殞也因此到場了。

她見到他時宴席已經過半,他那樣貴重的身份,卻坐在十分偏僻的地方。

她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她當時高興,喝了點酒,命格上神藏葉釀造的金仙醉後勁大,她有點頭暈,就尋了個風景優美的僻靜處吹風醒腦。

便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之下,她見到了桃花樹下獨坐看書的謝殞。

芙嫣從不知道,竟有人可以將看書這樣簡單的事做得如此端正莊嚴又風姿綽約。

這裏有些風,桃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如雲堆砌的單薄寬袍上,粉色與白色相映,由風送來桃花獨有的香氣。

他滿身香霧,一手握書,一手持筆,時不時在紙面上寫著什麽,字跡工整,清正內斂,極具風骨。

她當時便覺得心好像不會跳了。

時間似乎靜止在這一刻。

她挪不開視線,禮數全都忘在了腦後,只會直直盯著他,不願錯開毫厘。

謝殞在她這樣地注視下緩緩擡起了頭。

然後她就看見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具有神性的臉。

眉若遠山,眸似清潭,鼻梁挺拔,菱唇嫣紅。

她莫名想到藏葉念過的一句人界的詩。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

春雪、凍梅,再合適他不過。

他的氣質是斯文而羸弱的,過分紅的唇襯得臉龐白得近乎透光,為這份羸弱添了幾絲病態。

他眉心的銀色神印比父帝更深刻,周身靈力磅礴,哪怕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存在感也強大得過分。

芙嫣自然知道這位帝君。

他居於十重天,掌控天地運數,這等窺探天機的事情做起來總會帶來一些反噬,所以他一直身體都不太好。

他年歲很大了,天族換了一個又一個天帝,只有他永遠是神秘莫測的無垢帝君。

他總是看上去蒼白虛弱,卻一直活得好好的,穩坐十重天。

芙嫣看著他,心跳猛地恢復,劇烈地砰砰跳動,整顆心像要闖出胸膛,心火燒得她手指和腳趾不自覺卷曲,她屏住呼吸,顫抖著唇開口,和他說了此生第一句話。

“無垢帝君。”

她不會認錯,這一定是他,她那樣肯定。

謝殞放下了筆,從容頷首:“芙嫣女君。”

聽到他的聲音,芙嫣心跳更快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麽了,她以前從來不好奇這位神秘的帝君,哪怕有過那麽兩三次機會見他,也都只是遠遠一個影子,她也沒想過去看清楚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