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故
在車間裏還不覺得多冷,出門之後,被寒風一激,遠夏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趕緊捏住了棉襖的領子,防止風從脖子裏灌進去。
早上出門的時候看天氣好,就沒系圍巾,沒想到晚上這麽冷,當然也更是沒想到會這麽晚回去。
郁行一見狀,忙將剛掛在脖子上的毛絨圍巾摘下來,掛在他脖子上:“這個你系上吧。”
遠夏拒絕:“不用,你戴吧。你在前頭騎車,風大,更需要圍巾,一會兒我躲在你身後,風吹不到我。”
郁行一二話不說,直接幫他繞了一圈:“沒事,這會兒我心裏火熱著呢,根本就沒感覺到冷。”
遠夏想說,自己的心裏也有一團火在燃燒,並不覺得冷。但他拒絕不了郁行一替自己系圍巾,上面還有他的味道。
郁行一將他的二八大杠從車棚裏推出來,長腿一擡,跨坐上去,看著遠夏:“上來吧。”
遠夏走過去,跨坐在車後座上:“好了。”
郁行一說:“扶穩了?走嘍!”
遠夏伸手抓住郁行一的衣服後擺,車子穩穩地往前走去。
夜深人靜,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中,只有路燈還努力睜著惺忪的眼,為晚歸的人們照亮回家的路。
寒風呼嘯著從建築的縫隙間穿過,偶爾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響,不過遠夏一點都沒覺得恐怖,反而聽出了一種別樣的浪漫。
整個世界都靜下來,匍匐下去,只剩下他和郁行一,仿佛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王,還有比這更好的開端嗎?
郁行一先開口:“快十一點了,你這時候回去學校宿舍關門熄燈了吧?”
遠夏說:“十點半關門,十一點熄燈。”
“那怎麽進去?”
“敲門啊,實在不行就翻大門進去。”遠夏說到這裏笑了起來。
郁行一問:“大門好翻嗎?”
“還行,鐵柵欄的,應該好翻。”他還沒試過翻門進入,今天可以嘗試一下。
郁行一說:“要是不好翻,就在外面招待所開個房吧。”
遠夏忙搖頭:“不用,別浪費錢。我也不喜歡在外面住。”
他不愛睡別人睡過的被子,夏天睡招待所還好,不用蓋東西就能睡,冬天招待所裏的被子不可能像後來那天每天都換洗,因為現在沒有洗衣機和烘幹機,南方的冬天陰雨天又多,招待所的被子不知道多久才換洗一次,而且多半又潮又黴。
郁行一說:“也對,主要是外面住被子不太幹凈,還是翻大門進去吧。”
遠夏笑起來,郁行一的想法總是跟自己不謀而合的。
他們經過機械廠的時候,郁行一忽然停了下來,遠夏沒提防,慣性帶得他身體往前沖,撞在郁行一背上,他擡起頭:“怎麽不走了?”
郁行一說:“我看到有賣吃的,咱們去吃點東西暖暖胃。反正都晚了,也不差這幾分鐘。”
遠夏扭頭一看,機械廠大門邊上,有人在擺攤賣米粉,爐子上的鍋子裏熱氣蒸騰,在寒夜裏看起來格外溫暖誘人。
郁行一將車龍頭拐向了米粉攤,在攤子前停下,看著收拾得幹幹凈凈的鍋蓋架子,便問:“大娘,米粉怎麽賣?”
攤主是兩個六十幾歲的老人,老兩口坐在小馬紮上袖著雙手等客,見人來,趕緊起身,陪著笑:“素的八分,三鮮一角八分。煎雞蛋一個五分。”
郁行一說:“給我來兩碗三鮮粉,兩個煎雞蛋。”
“好,那邊坐。”老太太臉上樂開了花。
老頭兒走到矮桌邊,用抹布擦了擦小方凳和桌子,給他倆倒熱茶:“來這邊坐。”服務倒是十分周到。
遠夏從後座下來。郁行一將車子支起來,對他說:“過去坐吧。”
遠夏跟郁行一一人一向挨著坐下:“今天讓你破費了。”中午吃了他一頓,晚上又吃了一頓特別豐盛的,現在又要吃宵夜。
郁行一笑了:“這算什麽,你幫我幹活,我請你吃個飯都不應該?舊社會地主對長工還得管飯管工錢呢。”
遠夏哈哈笑:“我這是在給自己幹活啊,我可是國家的主人呢。”
郁行一豎起大拇指:“大家都跟你一樣的覺悟,咱們早就進入共產主義社會了。”
遠夏呵呵笑:“共產主義也是遲早的事。”
“你們的米粉,雞蛋稍等。”熱騰騰的米粉端了上來,湯面上飄著蔥花和油星,還有幾片肉、豬肝和小腸,聞著香噴噴的,令人食指大動。
郁行一給遠夏拿了一雙筷子:“快吃。要辣椒嗎?”
遠夏湊到碗邊喝了一小口湯,非常鮮美,搖頭:“不用,就吃它的鮮味。”
“我吃三鮮的也不愛放辣椒。”郁行一說。
老頭兒放在郁行一面前的米粉似乎多了一兩塊肉,郁行一夾了一筷子肉,放到遠夏碗裏。
遠夏忙伸手去阻攔:“不用,我碗裏有,你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