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影棚內, 阮頌一進去就看見一堆人圍成一團,現場的拍攝工作全停了。

所有人臉上帶著慌亂,注意力集中在包圍圈中心, 完全沒人察覺阮頌從外面來了。

任欽鳴剛剛拍的又是場深夜跑戲, 也是他最後一場戲。

晚上風大, 把地上的塵土掀到身上、臉上, 拍戲之前剛從溫柔鄉香噴噴爬出來的人,轉眼又成了灰頭土臉。

所以起初任欽鳴覺得眼睛不舒服也沒在意。

畢竟在這種場地裏進行拍攝,眼睛進點沙子再正常不過, 只怕鏡頭底下跟他同框的演員就沒一個幹凈的。

偏偏這場戲對他的情緒要求還得和中午接上, 都是被追到窮途末路。

區別只在於這是他全片唯一被追上逮捕成功的一次, 一幫人把他從山上逼進一幢破舊的爛尾樓裏。

入眼滿地都是蒙塵的建材廢料。

追來的警察裝備精良, 人手握著槍, 只有被圍在中間的任欽鳴赤手空拳, 隨手從地上撿起鋼筋防身。

他知道警察不會輕易開槍,因為他們還需要從自己身上打聽消息,想捉活的。

但這麽久以來帶頭追他的刑警隊隊長,首先就是他揭發名錄上的頭號人員,一直對上面要求活捉的命令陽奉陰違, 想找機會殺他滅口。

只是礙於這麽多手下都看著,不好把事情做得太明顯。

眼下正是對峙的緊張時刻,沒人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任欽鳴和那刑警隊隊長一黑一白背地裏顛倒過來的身份,在鏡頭下眼神交匯相當有看點。

大家包圍著任欽鳴,卻因為不能開槍對任欽鳴手裏的冷兵器忌憚。

正當任欽鳴堵上一口氣, 朝身邊距離最近的刑警猛沖, 準備搏上一把直接從爛尾樓不設欄杆的平層跳下去時。

子彈射出槍膛嘹亮一聲“砰!”,響徹所有人耳膜。

他們隊長開槍了!

任欽鳴右腿大腿中彈, 整個人往前一撲險些跪到地上,正準備咬牙接著向左腿借力。

左腿也中彈了。

那人前後毫不手軟朝他開了兩槍。

所有刑警都愣了。

直到隊長道貌岸然收起家夥使喚:“上面只交代了不能要他的命,沒說連傷都不能受,留一口能審訊就行了。”

至此,任欽鳴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他無法在眾目睽睽下揭穿隊長的真面目,只能紅著眼緊緊瞪視,任由自己被戴上鐐銬。

所以結合劇情情緒,沒人覺得他紅著眼睛有什麽不對,反而還會為任欽鳴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驚嘆不可思議。

真是神了,說紅眼就紅眼。

從局勢上看任欽鳴雖是跪在地上和人對視,氣勢卻完全不輸,整個人活像剛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現場寂靜一片。

大家已經能想象這段到時候上映播出去,憑任欽鳴拉滿的路人緣,演技會被吹捧到新高度。

用大家最喜歡的話術說,就是“眼睛裏的紅血絲都會演戲”。

王絳糟心了這麽久,終於是透過監視器看見任欽鳴這段後堵在胸中的氣順了許多。

幾乎在他喊“卡”的瞬間,現場不約而同響起掌聲。

和任欽鳴拍對手戲的前輩更是一秒變臉,邊笑邊搖頭將人從地上一把扶起來,嘴裏不停說著後生可畏。

任欽鳴只是揉著眼睛謙虛搖頭。

候在一旁的場務早早將劇組準備好的殺青花束,簇擁著送進任欽鳴懷裏。

人群又是一片掌聲。

他們這個圈子亂七八糟的傳聞很多,判斷一個人究竟怎樣,終究還是需要眼見為實。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任欽鳴作為本片最核心的頭號男主演,也是出時出力最多的那個,大家是真心給他鼓掌。

本該是普天同慶的歡樂時刻。

還是在旁邊圍觀學習的謝嶺烯第一個發現不對,一把攔住任欽鳴肩膀:“你這是咋弄得兄弟,怎麽還感動得哭上了?終於可以去跟你老婆膩歪團聚了?”

謝嶺烯說這話原是想打趣,可等他真正彎腰低頭湊到任欽鳴臉跟前。

好家夥,剛剛還只是飄著紅血絲的眼白幾乎全紅了,眼皮微腫,呈現出極不健康的狀態。

謝嶺烯立刻從他手裏把捧花接過去,沖大家喊停。

然後王絳等人才驚覺剛剛任欽鳴紅了眼睛不是演技,是真的紅了。

和任欽鳴拍對手戲的刑警隊長前輩擔心:“是不是剛剛風吹的,沙子進太多了,你這像是結膜炎。”

那時任欽鳴的眼淚已經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湧,誰都能看出他的難受:“……我眼藥水放樓上了,上去滴一下應該就行了。”

王絳第一個反對:“你眼睛都成這樣了還只是滴一下眼藥水能好嗎!”

說著,他扭頭便讓生活制片叫救護車送醫院。

他們這地方大晚上地開車,路況不熟,還不如直接叫車來得快。

任欽鳴自己看不見自己眼睛什麽樣,只是憑感覺覺得沒多嚴重:“我中午下戲回去也有點,可能也是熬夜熬的,滴了眼藥水緩了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