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第2/3頁)

林然穿過如潮人群,慢慢往外走,看見幾架高頭大馬拉著典雅馬車忽然行過大道,門簾掀起,一個滿頭銀絲眉眼慈祥的老婦人顫顫站起來,推開身邊孫女的攙扶,失態地左右張望。

人潮洶湧,她已認不出是哪位仙人所為

是娘親口中的故人嗎?

“嬋娟。”她忽而大聲:“仙人,我叫嬋娟,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的嬋娟,仙人,您還記得嗎?”

林然遙遙望著,聽見這句話,忽然笑了

“我記得。”她自言自語:“是我師父起的名字。”

多好的寓意啊。

林老夫人正著急四處張望,聽見一聲輕柔“嬋娟,再見”

林老夫人一愣,半響,說不清為什麽,忽然落下淚來

嬋娟,嬋娟

兩聲嬋娟,便是她的一生。

“再見。”她哭著笑:“仙人,再見。”

林然離開霜城,去了燕州金都。

滿城的血已經擦幹,家家戶戶掛上新燈籠,為去走輪回路的朋友親人祈福護佑平安。

新建的州主府典雅美麗,林然坐在一棵老樹上,看著儒襟廣袖的雲長清拿著一疊奏折走過長長的連廊,屈指輕輕叩了叩門扉,然後推門而入,笑著說:“景爍。”

透過半開的窗,書房桌案前的人皇擡起頭,臉龐有著英俊而深刻的輪廓,冷峻的眉眼在看見來人時微微舒展,他只發出一道鼻音。

“放著吧。”他頓了一下,問:“大典的請帖寫得怎麽樣?”

雲長清笑:“你是指給誰的請帖,是給兩山十三門的,還是特意送去劍閣的?”

元景爍瞥他一眼,正要開口,忽聽有樹枝搖曳的聲音。

他眉頭一皺,站起來大步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看見院中一棵老樹靜靜佇立,有毛色鮮亮的鳥兒踩在細細的樹枝上歡快鳴叫

只是一只鳥。

“怎麽了?”雲長清好奇

他看見元景爍背對著在窗前莫名站了好一會兒,才啞聲說:“沒事。”

忘川撞黑淵,血海撞進攪動的黑渦,無時無刻不有死者的亡魂從四面八方湧來,本來忘川與黑淵都該由兩山十三門全權安排人手駐守,但輪回剛建起的那天,喜彌勒就把手下的妖修都帶過來,沿著忘川河岸邊建了一道恢弘氣派的宮殿,然後每天帶人去督促亡魂排隊領忘川水喝,等他們喝完,再把他們踹進對面的黑淵裏,然後才是兩山十三門的活兒。

這操作太神奇了,有人特意去請教兩山如何是好,要不要把這些妖修轟走,侯曼娥想了想,到底捏著鼻子認了——白省的人手白不省,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林然本來想在岸邊吹一吹自己的經典代表作笛曲小黃鸝,但喜彌勒一天來回監督走八十遍,恨不得把河邊每一塊地方都掛上禁止拉粑粑的標簽,林然不想和他打起來,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

林然找了個邊邊角角的位置,趁著喜彌勒又去監督亡魂的時候,悄咪撈了一把忘川河水,本來是想效仿感人的‘捧一把故鄉的土帶走’的經典情節,結果忘川血水太紅了,把她兩只手染得跟兇殺現場一樣,她只好又把血水擦幹凈,然後摸到腰側的笛子,放進水裏

“我走啦。”她說:“如果再有機會,我能回來,我就努力再練首新曲子。”

她手心黑色的烙印在發燙,等喜彌勒監督一圈回來,她正好溜達到黑淵那邊。

今日是緣生音齋的齋主岑知來巡視,她看見蹲在黑淵旁邊的林然,微微怔了一下,笑著揮一揮手,體貼地沒有打擾她,慢慢轉身走遠了,給她留更自在的空間

林然蹲在黑淵邊,琢磨了一肚子感人肺腑的話,但太感人肺腑,跟舞台劇台詞似的,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師兄啊。”她手試探著往黑淵邊沿摸了摸,萬幸黑淵不掉色,流轉的黑光纏在她手心,像千絲萬縷的線,沉默又柔和,不見絲毫戾氣。

林然清了清嗓子:“師兄啊,以後你醒過來,還要幫我照看如瑤和鵝子哦,你是大師兄,我認識的最靠譜的就是你了,能者多勞啊,你不能撂挑子呀,你還要當我們的杠把子大師兄呀。”

“還有啊,盡量不要和元景爍打架,影響世界和平嘛。”林然想了想,又覺得這太不近人情,小聲改口:“算了,你們要想打也可以打,就悄悄的打哦,找那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你倆悄悄打,不要給如瑤鵝子惹麻煩,我看她倆每天忙得團團轉,忙得頭發都掉多了,你要體諒她們,不要讓她們英年早禿……”

林然絮絮叨叨了好多話,黑淵沉靜地旋轉,像挺拔清俊的青年站在身邊,默然而忠誠地陪伴。

說到天邊太陽漸漸要落下了,林然意猶未盡地閉上嘴:“我得走了,還得去其他地方看看呢。”

她摸了摸黑光,像蜻蜓點水,手心黑痕溫熱,像是誰在低聲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