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第2/2頁)

江無涯不知何時轉過身,凝睇著她,慢慢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

林然把臉搭在他頸窩,也像一只蜷起來的幼犬,甕聲甕氣說:“我也遇見過一個很美的大姐姐,她念叨我,要我學會享受人生,做盡所有快樂的事,才不會在將來後悔。”

“可我過的每一天,我都不後悔。”林然:“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也走到了頭,那我只想做一件事,我想像最初那個自焚的姐姐一樣,站在最高的地方,為我所愛而戰,為自由而死,用最壯麗的方式,做一件能讓自己快活的事。”

江無涯輕輕摸著她的頭發,眼角泛紅,無聲慢慢濡潤。

“所以師父,你走的那一天,一定不要不告而別。”

她說:“我想看著你,看著你奔向自己的信仰,看著你自由,那是一件快樂的事,我們要高高興興地迎接它。”

“好。”江無涯說:“好。”

他的聲音像是斂盡了所有的溫柔,輕輕低說:

“師父答應你。”

——

元景爍在至極的痛苦睜開眼。

他全身筋脈崩斷又重塑,金光在全身赤露的皮表有如滾燙黃金熔湧,乾坤圖不知何時已經徹底融入他的身體,化作前所未有繁復的紋路在同魂的金刀流動。

他的眼瞳布滿血,隔著猩紅而模糊的視野,他望見高大而沉默的背影。

那人坐在洞府廣闊的山口,天邊光華燦爛的余輝映在他身上,那曾經偉岸的背脊竟已微微佝僂,像有著永遠不可描摹的風霜寂寥。

“一會兒你就可以化神了。”

他聽見仲光啟沙啞的聲音:“化神就是破碎重生的過程,別怕,過了這個坎兒,以人皇大氣運加持,你就不算是個人了,你是此主界的根柱、是活生生的頂梁,以後天高海闊,任它什麽寰宇【意志】、什麽天道,誰也別想動你。”

元景爍眼瞳發熱,血水從眼瞳流出來,仿佛血淚。

“師…”他嘶啞地發出聲音:“師…尊……”

仲光啟背對著他,望著天空,沒有看他。

“你是我半路收的弟子,但在我心裏,是兒子沒差別。”

仲光啟笑:“當年我第一次見你,看你小小年紀,狂極了,讓我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目空四海,天下全沒人放在眼裏。”

“你比師尊強,心性好,運道也好。”這個向來寡言沉默的男人像是擺脫了某種束縛,啞聲暢所哂笑:“貪嗔癡,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我這一輩子,造化弄人、又懦弱無能,放不下師門,也舍不下情愛,瞻前顧後,兩手空空,什麽也沒守住,最後搭上了所有人的命,實在是個混賬。”

“你要以我為鑒,顧好師門,也顧好你自己。”

仲光啟說:“別狂妄、別固執,別瞻前顧後,更別後悔,你這一生,決不能活成我這個模樣。”

“幫我照顧好梓素。”

他頓了頓,好半響,才低低說出來一句:“…若有一日,你再遇見他,你替我告訴他,晏淩晏淩,淩雲之志,他母親叫‘之雲’,向來很不服氣,覺得自己的名字太軟弱,說若是將來生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得有雄心氣魄,一定要給他取個‘淩’字。”

“真是個好名字。”

他眼眶濕潤:“真是個好名字啊…”

白光像一道巨柱,從那座遙遠的劍鋒劈開天幕,光輝照亮天空,灑滿整座洞府。

仲光啟仰起頭,望著那天空,身體像被抹去般慢慢虛化。

“師尊!”元景爍嘶吼掙紮爬起來向他伸手,聲音泣血撕裂:“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