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鄔項英落在海面。

遙遙能看見前面聚滿了人,鄔項英皺一皺眉,步子一轉,先去找自家宗門長老:“田師叔,您可還好?”

天照靈苑田長老也正在盤坐調息,看見鄔項英過來,頓時露出和藹的笑容:“師叔好得很,你結嬰可順利?”

鄔項英取出幾瓶丹藥遞給田長老,點頭說:“以前每每想結嬰,哪怕丹田靈氣足夠也總捉不到突破的契機,總是差之一線;但剛才靈氣暴漲,突然就冥冥有感,突破如雲流水,結嬰順利異常。”

他是這樣,音齋的、法宗的首徒,甚至劍閣的楚如瑤也是這樣,這些年來,他們天照靈苑和其他宗門的年輕修士,許多被預估早早該結嬰成功的天之驕子,硬是生生卡在結嬰這一關過不去。

田長老接過丹藥一口吞下,聞言冷笑:“這半點不稀奇,上古時不允合道,滄瀾後不允化神,到你們這一輩,竟連結嬰都——”

他不敢再說下去,望一眼漸漸烏雲散去、燦陽飄雪的好天色,神色緩和下來。

田長老望著在鄔項英肩頭難得睡醒、正漫不經心打哈欠甩尾巴的玄猙巽蛟,見它身上皮色紋理愈發深沉光華,頭頂龍角冒出小尖尖,心裏極是欣慰與激動。

他對鄔項英慈愛說:“……好在如今都過去了,幽冥湮滅,靈氣復蘇,墮魔的妖主也死了,你們再無後患,以後你當更盡心修煉、過人於前,為咱們靈苑爭光才是。”

鄔項英拱手:“晚輩明白。”

田長老欣慰地摸摸胡子。

鄔項英這才看向前面:“那裏在鬧什麽?”

田長老往那邊看了看,便冷笑;“是那個好運捅了妖主一刀的劍閣女弟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與妖主不清不楚,姓龔的偏當我們都是傻子,法宗那群跟屁蟲也屁顛顛湊過去。”

鄔項英皺眉:“竟是如此?”

“妖主是什麽狠辣的手腕,身邊平白留個活人,還是個年輕女修,甚至還給她機會捅自己一刀,若說他們沒有勾搭,問鬼都不信!”

田長老老人精了,早把這些男女勾當看得明白,冷嗤一聲,頗有些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現在大家劫後余生,懶得和他較真罷了……且等過幾日的……那還是劍閣嫡傳、是江無涯的弟子,我倒要看看,他劍閣能不能堵得上這悠悠之口。”

鄔項英劍眉緊皺。

他望一眼被劍閣和法宗眾人簇擁的方向,楚如瑤正與對面侯曼娥說著什麽,懷裏就抱著那少女。

那少女身形極纖瘦,連厚重的黑金翟衣都遮不住纖細的腰身,發絲雪白,露出的半張臉細白柔軟,淡淡的眉,闔著的眉眼顯得安靜無害極了。

“…”

鄔項英微怔了一下。

反應過來,他眉宇浮出愈發冷漠的輕蔑。

這樣楚楚可憐的一張臉,卻有那麽一顆詭狡的心腸,當真是知人不知面不知心。

另一邊,岑知也走向殺弦峰主:“畢師叔。”

畢峰主仔仔細細打量她,見她和身後音齋弟子無恙,冷峻的神色肉眼可見地緩和,才說:“我總算是能與齋主交代。”

岑知莞爾:“讓師叔擔心了。”

畢峰主搖頭,吐出一口濁氣:“這已經是最好最好的結果。”

向來寡言的殺弦峰主甚至用了兩個“最好”來強調。

這也確實是再好不過的結果,岑知想,幽冥幻境湮滅了,可她們這些在幻境裏歷練的人反而大多都能活著出來;‘元核’釋放,滄瀾靈氣復蘇,暴漲的靈氣大多被妖主吸走了,最後墮魔的妖主也死了,沒有想象中的生靈塗炭,反而整個修真界即將迎來大興的盛世

——這一切都太完美了,太順理成章了。

好到讓人覺得不真實,像被人推著後背往一條早安排好的路走,這路上沙石被清幹凈了、泥沼被填平了,所有阻礙都沒了,只需要她們在自己力氣範圍內努力奔跑,跑過所有節點,就理所當然跑到終點了。

岑知相信緣分,但不相信巧合,她修習命弦,以命弦為音入道鬥武,也與萬凈禪刹的因果命理學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因此看不分明自己和相關者的命弦,但她還有一副玲瓏的心腸可以分析。

如果這一條路,所有人都按著既定的軌道,在正常地、剛剛合適地奔跑,那麽能不動聲色修改這條路的,就是那個一開始沒有出現在正常軌道上的人。

誰是這樣的人呢?

岑知目光移向一個方向——

龔長老聽見嘈雜聲,一睜眼,就看見一大幫子人站在面前,他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又出什麽事了:“你們都聚在這兒幹啥呢?”

“沒事,是我在向侯師姐道謝。”

楚如瑤對龔長老解釋,然後再次對侯曼娥道謝:“多謝,我一定會帶林師妹來向你道謝的。”

感受到楚如瑤這麽真誠的謝意,侯曼娥表情緩緩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