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林然耳朵快要聾掉了。

上百萬人聚在一起,一起高呼萬歲是什麽體驗

答:謝邀,人在車上,左耳失聰,右耳也快了。

林然又回想起了春節逛廟會被群眾汪洋大海淹沒的恐懼。

林然耳朵嗡嗡作響,她偏過頭,隔著厚重的幕籬,瞅了瞅妖主。

妖主倚著軟塌,手撐額頭,閉著眼。

雖然他基本天天都是一個死人表情吧,但是距林然的觀察,他心情不好、和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細微的不同的

——比如他現在,就是一臉心情特別特別不好的樣子。

據說妖的感知格外敏感,聽覺什麽的大概也比人敏銳很多……

林然有點幸災樂禍。

然後她突然聽見有誰叫她的名字。

“你叫我?”林然猶疑問天一:“還是我幻聽了?我好像聽見誰叫我。”

天一沒有說話。

林然往窗邊側了側。

“林然——”

她手腕戴了許多許多年的細銀鐲突然發燙,在輕輕地連綿地震動。

像是快把嗓子撕裂的女聲,帶著哭腔撕心裂肺地喊:“林然!林然!”

“——你個王八蛋!!”

“你混蛋!林然!林然你個混賬王八蛋你聽見了嗎——”

“林然!我日你大爺!!”

“林然——”

“……”

林然難得有點呆呆的。

“……哦。”

好半響,她慢吞吞地、低低地對天一說:“不是叫我的,是罵我的。”

天一冷笑。

那聲音轉眼被淹沒在浩浩蕩蕩的萬歲聲中。

妖主緩緩睜開眼,血眸潮濕,氳著森而冷的暗流。

林然一臉若無其事,寬袖下的手握緊,指甲叩進掌心的肉裏。

“…我聽見,一個聲音。”

妖主慢慢偏過頭,晦涼的眼風瞥過她,語氣輕柔:“你猜,她在叫誰?”

“我不猜。”

林然一臉冷靜:“我腦子向來不好使,智力低於水平線,你不要問我。”

妖主靜靜看著她,眼神像剔骨的刀,剝開她的帷帳,沿著她的面皮一寸寸刮過。

林然不知道妖主是不是真的會殺了她。

但是她敢肯定,他絕對能殺了侯曼娥,毫無顧忌、毫不猶豫。

她不會去賭這個可能,一絲都不行。

林然擡起被繁復寬袖籠罩的手,扯開交錯的領口,松敞開雪白細長的脖頸,後頸印著一個淺淡的咬痕,是他曾留下的妖紋,細細的淺青色血管,像殼中幼鳥嫩生生的臍網、像初春柳梢新開生長的幼芽。

她湊到他旁邊,難得主動,甚至笑靨如花。

“陛下,喝血。”

林然一臉你我心知肚明,誠懇小聲說:“都是自己人,咱們有話好商量…來,要不我先敬您一杯?”

敬一杯血嗎?

天一心想,你丫還不如直接趴下去抱住人家大腿哭呢。

記妖主懶懶淡淡看著她,好半天,才在林然期待的眼神中握住她脖頸。

微長的指甲在她頸線勾了勾,漫不經心的,在林然以為他打算劃開她血管開吃的時候,他卻只是摸了摸,順著她肩膀一路往下滑,握住她手腕。

林然手下意識往回縮

——卻被他猛地攥緊。

兩個人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

妖主靜靜看著她。

林然咬了咬牙,到底泄了氣。

妖主的手像鋼筋鐵鑄的鐐銬,死死梏住她手腕,慢條斯理把她的手從華麗的寬袖中拉出來。

半節小臂暴露在空氣中,伸展開柔韌而纖細的線條,腕骨圈著一只細細的銀鐲,靠近肘間軟肉的地方還松松綴著一串綠色種子串成的手串,襯得柔軟細肉如雪一樣白。

妖主神色呈現出一種古怪的似嗤非冷。

他竟然對她笑了一下,甚至破天荒地很輕柔地問她:“你師父放你出來前,沒教過你,當斷則斷嗎?”

林然並不奇怪他早知道自己是江無涯的弟子。

“沒有。”

她淡淡說:“教也沒有用,我這個人,生來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你瞧,誰會像她這樣罵自己,還一臉平靜坦然。

她知道不該如此,但絲毫不想改、更不準備改。

妖主凝視她很久。

細長冰涼的手指握著她手腕,漫不經心地捏了捏。

林然以為他會直接把自己的‘一線牽’和手串捏碎。

但好一會兒,她的手鐲還好好戴在她手腕。

林然難得有點發愣,擡起眼狐疑看他。

她的眼睛這樣明亮,清冽得像水、像一閃而逝的劍芒,又浮動著天然柔軟的弧光。

誰能對上這樣的目光?

也許江無涯也心軟了。

妖主捏著她手腕,像是捏著幼貓後頸的軟肉掂量斤兩。

“不要再讓我看見。”

他淡淡說:“誰看見,我會殺了誰。”

林然呆住了。

他這是…讓、讓步了?

“呃…好。”她呆呆點頭:“我會收好…我摘了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