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4頁)

奚夫人又想笑了,要是往日她會忍住、等不會觸動男人那針尖似的小心眼的時候才悄悄笑,但是今天她才不忍,她就要開開心心笑出來。

她也果然就笑出來。

奚柏遠是不想再見蘇慧蘭的,因為恨。

曾經有多少愛有多少真心現在就有多少恨,就因為這個女人、就因為他愛上這個女人,他才無聲無息落入天道的陷阱。

他知道她是無辜的,但這沒有意義,她的存在本身,對於他就是最大的羞辱,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自己被肆意踐踏擺布的命運。

奚柏遠是恨她的,他知道自己這種恨卑劣又自私,但這並不影響他做這個選擇——一如當年的奚辛。

那個他親生的兒子、他也曾經慈愛地盼著的孩子,生而一身劍骨,將他所有的努力和期望都付之一炬,於是那種不甘和恨意讓他斷然把那份對兒女的殷切慈愛收回,哪怕那是流著他血脈的小小無辜的孩童,在他眼裏也是仇敵,生來帶著原罪,他會一輩子冷眼相待。

他就是遷怒,他就是恨,他連對自己親生兒子都敢,又怎麽不敢對一個凡人女人?

他當然敢。

所以他不會來看她,他會和她一刀兩斷,他從來最下得了狠心,哪怕是心愛的女人說舍棄也能幹脆利落,既然下定決心擺脫宿命就該從擺脫她開始。

然後就到了上元節。

上元節,月圓團圓、闔家歡樂的日子,是向來青水鎮最熱鬧的節日。

奚柏遠不想來。

但是他的心跳得太厲害,他穩不下來。

他在房間背著手急躁地踱步,踱了一天,然後天就黑了,月亮高高掛著。

奚柏遠望著月亮,心裏突然發空。

既然安不下來,就去見最後一面,正好死了心。

他冷冷地想著,猛地撞開門,對兩個看守他的劍閣禁衛說:“我要出去。”

劍閣禁衛受命軟禁他,但他畢竟曾是無情劍主,實力和身份特殊,所以只是軟禁而不是徹底的關押,他們照常給他戴上隕拷,奚柏遠冷著臉出門。

長巷裏沒有人,街坊們都去街上看花燈了,柔潤的月色踏在他腳下,映亮了青石板,滲出清涼的寒意。

奚柏遠跨進院子,小四院兩邊黑著,只有主屋亮著燈,映出隱約的人影。

奚柏遠滯了滯,他站在門前,有一瞬間,心中升起自己不敢承認的情緒,他不想進去,他想掉頭就走。

但是他的腳被什麽東西死死釘在那兒走。

你在猶豫什麽?你有什麽不敢的?

有一個聲音在腦子裏怒吼;

進去!坦坦蕩蕩地進去!和她說會兒話,了斷這場因果,斷得幹脆利落!

奚柏遠深深吸一口氣,克制著用冷靜的力道推開門。

門被緩緩推開,奚柏遠跨過門檻的同時咽下喉間那口氣,擡起頭正要說出自己早已精心打好的腹稿,就對上一雙笑盈盈的眼睛。

她坐在床邊,穿著漂亮的新衣服,手扶在膝蓋,笑著,靜靜看著他,像個剛嫁的新娘子、坐在洞房喜床掀開蓋頭望著她心愛的情郎。

那一瞬間,奚柏遠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霎時天塌地陷。

他心中生出無比的說不清楚的恨,在恐慌和惶恐中生出可怕的暴虐,有種東西在他胸口沸騰,他想咆哮,想怒吼想宣泄想把周圍所有的東西砸了。

他真的好恨。

可是他的喉嚨為什麽蔓延苦澀,他的眼眶發酸,他甚至想蹲在地上,抱著頭痛哭一場。

蘇慧蘭!蘇慧蘭!

你怎麽這樣啊?啊?你怎麽能這樣啊!!

“我就說,你今晚怎麽也該來了,為了等你來,我都把孩子們轟出去了。”

蘇慧蘭坐在床邊,對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樣自然地抱怨著:“你來得這麽晚,我都坐麻了,快來扶我一下,我早想去院子裏看月亮…”

“對了。”

她輕快說:“把我的搖椅也搬上。”

……

林然走上街,才發現比自己想象得還熱鬧。

整個一條東西向的大街擺滿了賣燈的攤位,街邊的樹叢都掛滿了各種花燈,造型顏色繁多,林然只認得出一種走馬燈,燭火打在旋轉的燈紙透出鮮活的光影,映在來來往往的遊人笑臉上,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幻夢。

街上擠滿了人,奚辛更理直氣壯拽著林然走,不過他不高興別人碰他,人太多了擠到他,他走幾步就不情願走了。

林然無語,但她看出奚辛挺喜歡這熱鬧的,她就在兩人身邊覆上一層薄薄的靈氣結界,然後自己牽著他的手往邊上走。

這次奚大爺終於願意走了,貼著她走。

林然感覺自己牽了只喵喵牌巨嬰。

上元節當然是吃元宵了,她買了兩碗彩色小元宵,她和奚辛一人一碗邊走邊端著吃,奚辛很嫌棄,說顏色太花哨他才不想吃,林然裝沒聽見,自顧自叉一個塞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