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頁)

此時老者怔怔凝望著那陣法,眼神滿是震怒與失望,更帶著深深的悲戚與蒼涼。

“葉師叔,石師叔。”

江無涯走上去,拱手問禮,嗓子沙啞得厲害:“掌門師叔。”

蒼通之像是回過神,轉頭看他,才露出一點笑來:“無涯,你來了。”

江無涯點點頭,望向陣法。

那瑰麗磅礴的大陣閃爍著灼目的光,在大陣的中央,一對男女雙手相抵、偎依而坐,姿態安然而靜好。

江無涯望著他們,像是望著一對陌生人。

蒼通之看了看他,突然擡起蒼老的手按住他肩膀:“無涯,振作起來。”

江無涯對上他憐愛溫和的目光,才發現自己眼睛不知何時紅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神已經重新恢復清明:“是。”

蒼通之看著這年輕孩子迅速冷靜下來的目光,心中升起更深的悲痛與不忍,張了張口,卻只能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以妖丹為眼,奪取妖丹妖骸中殘存的力量,再以天雷之力化為己用,試圖逆天改命。”

旁邊石長老沉聲說:“這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一種陣法…這是奚柏遠自創推演的祭陣。”

“他不是想化神。”葉長老長嘆:“我們都猜錯了,他是想借由化神的天地之力,為那凡女改命。”

沒有人說話,好半響,石長老才苦笑一聲:“以為當年他為了蘇氏甘願封城自守在這裏已經是極致,沒想到,他竟是動了這個念頭…可蘇氏是凡人啊!他為整座城的凡人添壽數百年也就算了,如今竟還試圖逆天而行?他簡直是瘋了魔!”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葉長老無奈:“重要的是事情該如何解決。”

石長老啞然,是啊,重要的是如何解決。

其實這件事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往簡單來說,奚柏遠犯的這些事歸於三種:擅自潛入妖域殺妖族王君、盜取妖丹;違背宗禁擅自推演祭陣;為一己私欲擾亂修界默認的規則試圖為凡人改命。

這三樁,後兩樁違背的是三山九門為正道定下的戒律,還屬於自己家的事兒;而第一樁卻是違背了當年人族與妖族的契約,是險些釀出大亂的外交事件。

“先給妖族一個交代吧。”

蒼通之掌門終於開口:“妖已經殺了,妖丹也已經用了,如今我們只能想法子賠上,再把這混賬押回去…先打個二百打魂鞭,再押入深牢囚上百年。”

石長老葉長老悄悄松口氣。

蒼通之是掌門、也是奚柏遠的師兄,他自然有資格代表宗門說出對奚柏遠的處置。

打魂鞭一鞭足以抽得一個元嬰灰飛煙滅,二百打魂鞭下去,即使是奚柏遠也別想落一點好,更別提囚禁百年了…但他們還是松口氣

——因為還用得上打魂鞭,證明還有回旋的余地,奚柏遠不是必死不可。

奚柏遠一連違背幾條禁令,還險些釀成大亂,嚴重點說甚至當斬以正視聽,但那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師兄弟,這麽多年的情分,他們再生氣,但要親手殺了奚柏遠,怎麽可能下得去手?

江無涯繃緊的背脊微不可察松了松。

蒼通之看得分明,唯有又嘆一聲。

他有他的考量,劍閣無情劍主從來擔負著特殊的使命,江無涯還沒有長到該接下責任的時候,哪怕不論私情,於公來說、即使奚柏遠犯下大錯,他現在也不能死。

好在奚柏遠也沒有瘋到底,還記得自己是劍閣人,沒有把他們逼到不得不動手的地步,一切都有周旋的余地。

人不會死,氣氛頓時松緩下來,闕道子左右望了望,故意脆亮說:“師父!萬一奚師叔今日一朝成了化神,比您厲害得多了,您還能罰他不?”

闕道子本想開個玩笑,可此言一出,蒼通之與石長老葉長老卻露出復雜的神色。

石長老苦笑:“傻孩子,他成不了化神。”

“…為什麽?”

闕道子一愣:“不是說化神劫有九十九道雷,如今都過大半這陣法還能撐住,照這樣下去,奚師叔足有半數的可能渡得過,到時候不就能…”

“你以為化神的劫只是天雷嗎?”

蒼通之緩緩說,說不上是自嘲還是蒼涼:“如今天地靈氣衰竭,天道不許化神,是天道不許啊!”

天道不許化神,所以任你是天之驕子、任你是九州第一人,任你做足了千般萬般準備,眼看成功近在眼前,你也別想化神。

所以這雷劫在所有人眼中駭然生威,在所有人眼中奚柏遠離化神只一步之遙,蒼通之也不動如山,因為他知道,這一步奚柏遠永遠跨不過去。

蒼通之不攔奚柏遠,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攔,更是想讓他死心。

蒼通之太了解自己這個師弟的偏執,為了認定的目標能不顧一切,偏執到不擇手段,今日就算能攔下他,來日他找到機會更會變本加厲地去嘗試,倒不如今日讓他徹徹底底去撞南墻,撞得頭皮血流了,自然就死心了,日後也不至於再釀出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