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月躲在樹後,輕輕把面前枝杈壓下,望向溪邊。
少年背脊勁瘦,站姿卻懶散,光影穿透他身體,在他腳邊打出一道纖細的影子。
小月這才看見,那個女人就坐在他前面,屈膝跪坐的姿勢,如瀑的雪白長發披散,讓她想起書裏寫過的住在東海之畔的鮫人,甩著長長的魚尾側坐在礁石上靜謐悠然地吟唱。
小月盯著林然的背影、那寬大外裳下因為彎折而顯出驚人細軟線條的腰身,好一會兒,咬了咬嘴唇,還是偏過頭去,望著元景爍明俊的身影,直勾勾地盯。
她眼看著他挽起女人的長發,用浸濕的巾帕細致擦去那白發上斑斑點點的黑跡,女人屈坐在那裏,仰起頭,小聲和他說什麽,他就低了低頭,漫不經心地答她。
英挺俊美的少年,白發秀美的姑娘,黃昏倦麗的霞光披散在他們身上,像從畫中走出的神仙眷侶。
他微微屈膝,俯身用巾帕浸濕水,女人輕喚了一聲什麽,整個人都往他那側靠了靠。
他頓了頓,於是站起來走回她身邊,在她耳畔低笑著說話,笑得浪蕩又風峻,炙熱的生命力在他周身躍動,蓬勃得讓人喘不上氣。
小月眼神閃爍著異彩。
她鼻息漸重,握著枝杈的手越來越緊,竟發出一聲輕響。
小月一驚,那邊男人鋒利的目光掃來,她趕緊彎腰躲進草叢裏,迅速沿來路離開。
溪邊,然而現實遠沒有小月想得那麽浪漫,因為當事人兼女主角正完全沒有形象地呲牙咧嘴:“疼松手松手,別扯我頭發!頭發要斷了!”
元景爍收回望向草叢的冷淡目光,松開點手,看著她寶貝似的把自己頭發攏過去順,嗤笑:“一點頭發,給你嬌氣的。”
林然輕輕順著自己頭發,看了看他,眼神居然有點憐憫:“你還是太年輕,等你將來就知道發際線的可貴了。”
元景爍臉立刻黑了:“誰年輕?叫你幾聲,你還真把自己當長輩了。”
林然:“是你先叫我大嬸的。”
元景爍氣極反笑:“我還可以叫你娘呢,怎麽,想聽是不是?!”
“嚯,小媽文學。”
天一幽幽:“你們玩得可夠刺激的。”
林然:“…”
林然被猝不及防糊一臉。
是你嗎,秋名山車神?
林然誠懇:“天一,答應我,做個人好嗎?”
天一:“不好,我不當人許多年了。”
林然無言以對,唯有把還在得意洋洋嘲笑人類交通工具落後的核桃塞回袖子裏
怪不得霸總都愛小黑屋,她悟了,小黑屋真快樂。
元景爍看她不吭聲,也懶得計較她是不是又在肚子裏罵自己,捏著手裏的頭發擦著,漫不經心:“那個兔妖跑過來了。”
林然提醒:“她叫小月。”
元景爍眉峰挑了挑。
“你還挺喜歡她?”
元景爍呵一聲,想起剛才的情景,懶洋洋:“…別被她哄騙了,你把人當無辜小白兔,可不知道,人家的心機是不是比你深得多。”
“有心機並不是壞事。”
林然卻道:“只要不傷害別人、不違背道義,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這很厲害,不應該被瞧不起。”
許多人習慣了被動,被動遇見、被動擁有,習慣了,就襯得一些主動去做什麽追逐什麽的人像是異類——可實際上人本來就有欲望的,想實現欲望從不是什麽羞恥的事。
努力發財,努力提升修為,努力過更好的生活,努力讓喜歡的人也喜歡上自己…只要沒有通過侵害別人成全自己,那麽一切的主動和努力都是很厲害的。
“你可真是…”
元景爍啞然,看著她白凈的側臉,忽然笑:“你說得對,明知道機會在面前還不去試一試的人才是傻子。”
“是吧。”
小月對元景爍的感情、是追求還是放棄都應該由她自己選擇,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林然不會多嘴,她果斷轉移話題:“之前那個村落,你覺得是什麽情況?”
“我們路過霞城時不就聽過傳聞,廣城那邊有妖作亂。”
元景爍道:“那村落黑氣彌漫,所有村民都變成了怪物,和傳言中很像。”
林然:“你也覺得是妖?”
這個妖當然不是小月這種半妖——小月的氣息幹凈,沒有邪祟纏身的怨氣,那些怪物顯然和她沒關系。
他們說的妖,是真正的妖。
“有這個懷疑。”
元景爍沉吟:“那些怪物,皮肉蒼白松弛、血骨腐朽外露,青面獠牙,又殘暴嗜血…”
他頓了頓,竟然道:“你還記得五年前,我們在昆雲連山殺的那只蝠妖嗎?你不覺得這些怪物,和那只蝠妖隱隱有些相像嗎?”
林然一愣,第一個念頭,卻是那本從蝠妖手中搜到的疑似妖族秘典的書。
元景爍:“妖族神秘,傳承的妖法多詭譎,有蝠妖那種靠吸人精血修煉的邪法,也未必沒有這樣把人變成怪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