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4頁)
身後方舟上,奚辛懶洋洋靠在船頭的欄杆,漫不經心把玩著一朵桃花:“這是九重玄雷。”
“這群小東西也不知折騰了什麽,連九重玄雷都折騰出來了。”
奚辛指尖一下一下戳著花瓣,雪白的臉龐,艷色的唇瓣彎了彎:“這麽能鬧騰,等下山去,我看你怎麽帶隊伍,呵,難道還一個一個揍過去?”
江無涯心頭微微壓抑,但聽見奚辛這麽說,還是無奈失笑:“這時候了,你還說什麽風涼話。”
“怕什麽,這雷還沒劈呢,就算是劈,也是先劈峽下洞府的結界,再是劈那只鳳凰,傷不著你的寶貝師侄們。”
奚辛打了個哈欠兒,眼角滲出一點濕意,就要轉身往方舟裏走:“罷了,你們慢慢折騰吧,我回去睡覺了,等阿然出來我還要——”
“轟——”
穹頂天雷轟然倒灌,所有人都是臉色大變:“不好!”
江無涯見這雷勢驚人,眉頭擰緊,想了想,對奚辛道:“你在這裏守著,我去秘境裏面看一看。”
奚辛沒有說話。
奚辛僵硬地低下頭,看著掌心的桃花,倏然枯萎,一寸寸化為飛灰。
他渾身發涼。
江無涯看見,奚辛仿佛僵直的人偶慢慢擡起頭,茫然地、近乎倉惶看著他。
“師兄。”
他道:“我的桃花沒了。”
江無涯步子頓住。
“我留給阿然的桃花沒了。”
奚辛聲音古怪,黏膩晦澀得像是含著血,像是夜梟的淒鳴:“原來那天罰…罰的是阿然啊。”
是阿然啊!
那一瞬間,江無涯仿佛聽見什麽裂掉的聲音。
狂肆暴虐的劍氣震裂方舟、霎那貫穿雲霄,所有人震驚地看著,那白衣的劍主一躍而上,徒手生生撕開結界,伴隨著少年淒銳泣血的厲鳴:“阿然——”
……
血珠順著眼睫滾落,瀛舟卻感覺心口的劍慢慢動了一下。
他睜開眼,對上一雙平靜的眸子,她一只手背抹去嘴角噴出的血,另一只手,握著劍柄往外拔。
又一道驚雷劈下,她身形晃了晃,順勢拔劍而出,血線傾湧,瀛舟心口一涼,還沒來得及去摸一摸,她又是一劍貫穿。
瀛舟:“…”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體。”
她的嗓音再不復之前的清亮動人,前所未有的沙啞,像是粘稠的血在滾燙熱油中沸騰:“縱使殺了這具身體,消散的也只是溫緒的身體,你還可以藏在哪裏,繼續高枕無憂地作樂。”
“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瀛舟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帶著莫名的情緒,問她:“所以呢?”
她擡起頭,那雙泛出血色的眸子,定定看著他。
她忽的彎一下眼睛:“劍有靈,你知道,我的風竹是什麽嗎?”
“我告訴你。”
她輕輕道:“是斬破一切虛妄。”
那青刃一寸寸暴起灼眼的光,那光攀住瀛舟全身,劃成繁復的紋路。
在無數紋路中,有絲絲縷縷的光亮的細線自他身後浮現,直直連向虛空,連向那遙遙的未知的遠方。
那是瀛舟的命線,串聯著他真正的身體,牽動著他真正修為、魂魄的線。
“殺人者,人恒殺之。”
“視他人為螻蟻、予取予奪的人,就要有被更強者屠戮的準備。”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開始拔劍,他身上繁復紋路流轉,那些命線開始發亮,牽動著他的魂魄,挾裹著他的修為,一寸寸被她生生往外拽。
她要把他真正的魂魄抽出來。
她說了,要讓他血債血償。
瀛舟全身開始破裂,他一把握住劍刃,劍刃劃破他手掌,血流如注,另一只手按在她心口,就要用力——
第三道劫雷劈下,她後背焦黑一片,溫熱的血還沒有淌出來就被灼成白霧。
她大口大口嘔血,那血像潑天傾瀉的大雨,滴滴答答墜在他臉上,墜進他唇瓣,滾進他喉嚨,烈酒灌喉般滾燙地發疼。
那是九重玄雷。
那是天罰。
罰她修為越界,罰她逆天而行,也許還罰她…欲親手殺他。
可她仍要殺他。
他的手,突然就好像不能寸進分毫。
“何苦呢?”
瀛舟聲音沙啞:“天罰加身,你也要殺我,你就這麽恨我,為了那個少年,為了那些孩子,不惜與我同歸於盡?”
他以為她會說是。
他卻聽她道:“我其實不那麽恨你。”
他擡起頭,看見她眸色如鏡:“但是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有為了意氣做一些傻事。”
她對他的道不予評價,但他傷了她的師兄師姐、她的師弟師妹,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瀛舟從不曾聽過這樣的話。
他以為那一個月夜,她為那個異界魂魄與他拔刀相向,已經是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