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然一手舉著剛被燙禿了的野雞,另一只手舉著削好的長竹簽,低頭看著賴在懷裏的少年,滿面黑線:“幹什麽幹什麽,快起來。”

奚辛扒住她的腰,整個人依在她懷裏,聞言不但沒出來,反而側過腦袋,小臉死死埋在她腰腹,像一只縮在貓包裏抗拒被撈出來打針的小奶貓。

林然:“...”

真是夠了。

林然:“我手上還在淌雞血呢,你都不嫌腥的嗎?”

奚辛自有一番道理:“你收拾你的,我抱抱而已,又不耽誤你的手。”

林然:“...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林然想把奚辛撕開,但是她兩手都淌著血,她不太敢想象她要是把血糊到奚辛衣服上會變成什麽慘烈的車禍現場。

林然莫得辦法,只能掛著這麽個大拖油瓶,硬著頭皮把野雞的內臟扒幹凈,艱難穿在竹簽架在火堆上烤,她甩了甩手上的血,伸手去夠竹簽,結果奚辛扒著她,她愣是彎不下腰。

林然無奈看他:“你起來啊,這樣我沒法烤了...要不你去烤?反正你手藝好。”

奚辛哼唧兩聲,身子慢吞吞往下滑,枕到她腿上,滑到個不會影響她的位置,就翻了個身,一雙漂亮的鳳眼眨了眨,滿面稚真無辜看著她。

林然:“...”

林然忍不住拿著他大拇指放到他嘴邊,擺了個嬰兒吃奶的造型,無語道:“幹脆給你塞個奶嘴得了,真是夠了,天天就會裝無辜裝可愛,你當你這樣能騙得了誰?誰家少年幾百年還是十三歲?!”

被說裝幼稚,奚辛也沒有黑臉反抗,反而順勢咬住自己被送到唇邊的手指,露出一點雪白的牙尖,擡眸似笑非笑看著她:“誰說騙不了人,你不就總會上當嗎。”

林然被生生噎住。

沒錯,她就是這麽不爭氣,哪怕理智上知道面前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怪物,可是感情上一看見他鼓著腮幫子可憐兮兮瞅著自己就真的...

奚辛不僅是長得清秀可愛,更可怕的是他還有一身貨真價實的少年氣,一笑起來甜得不得了,輕輕巧就給任何雌性生物萌得母性泛濫五迷三道...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奚辛吃吃地笑,笑得媚態橫生,拉長了尾音軟綿綿地喚她:“阿然~”

“別鬧了,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然受不了地抖了抖,把他攀過來的腦袋往邊上推開,就自然湊到火堆邊握住竹簽,認真地轉著架子上的烤雞。

奚辛被推開,慢悠悠翻了個身,柔順倚在她膝頭,長長的袍尾婉轉逶迤,整個人如同一只化形的多情青蛇慵懶蜷在她身旁。

他笑吟吟凝著她被火光映亮了半邊的臉,她看著烤雞的眼神比看他時還專注,可他一點都不生氣,因為他知道她就是這麽個鬧不清狀況腦子還總慢三拍的小傻子。

就像她剛上無情峰的時候,他嫌江無涯撿了這麽個脆弱綿軟的小東西煩人,故意騙她說無情峰上沒有辟谷丹了,自己也生病起不來床,讓她自己去林子裏摘果子吃。

那時江無涯劍心反噬得厲害,全靠喝酒撐著沒有入魔,十天有八天醉得不省人事,當然也管不了她;他本以為她要麽直接哭著跑下山去找闕道子他們求助,要麽哭唧唧地跑去林子裏躲著異獸心驚膽戰摘幾顆果子、等餓得受不了自然自己跑下山跟闕道子他們走。

那樣就算江無涯清醒過來,這小麻煩精八成也不樂意離開其樂融融的不知峰、回這窮鄉僻壤陰森古怪的無情峰來,他就輕輕松松甩脫了個麻煩。

但是他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他以為這小麻煩精已經哭著跑了的時候,她卻拎著兩只兔子顛顛跑到他屋裏,扒著他的床沿,頂著一張造得灰頭土臉又瘦巴巴的臉蛋,亮晶晶地看他,特別高興說她會烤兔子,問他有沒有靈米。

“生病不能不吃東西,也不能只吃果子,果子沒營養。”她特別認真對他說:“你再等一等,我把兔子肉搗碎了給你做肉泥粥喝,暖呼呼的特別養胃。”

奚辛當時盯著她那張花貓似的小臟臉和那雙傻乎乎的明亮眸子,特別想把她拎著領子扔出去。

但是最終他站起來,拎著她扔到熱水桶裏,再扭頭去把兩只兔子抽筋扒皮下油鍋,勉強烤出了半黑不熟的兔子肉,熬了一鍋湯泡飯似的粥,給洗得白白凈凈的她吃得油光滿面。

從那以後,無情峰上多了一座灶台,終於飄出了煙火氣兒。

奚辛懶洋洋蹭了蹭林然膝頭,輕笑著:“還記得你剛上山的時候,那麽小小一只,面黃肌瘦,灰頭土臉,我還以為你會在林子裏被嚇到哭,可你竟然抓了兩只兔子回來。”

林然正在專注地轉竹簽,確保野雞的皮被烤得脆而不焦,聞言扭頭看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奚辛笑嘻嘻:“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