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不要那麽悲觀嘛。”

天一安慰她,決定欲揚先抑:“雖然你們師門窮到住茅廬,沒錢買衣服,吃菜自己種,做肉靠打獵,廚師是個笑臉捅人的戲精,師父是個劍心快碎了的酒——”

“不要再說了。”

林然流下悲傷的淚水:“好不了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艾瑪,抑過頭了。

天一訕訕往回找補:“別這樣,你往好了想,至少你師父長得好看啊,看著多賞心悅目。”

林然感覺並沒有被安慰到:“好看能當飯吃嗎?他再這麽喝下去,我們窮得都要出去要飯了。”

“臉當然能當飯吃。”

天一理所當然:“想想咱們以前見過的白馬會所頭牌,你沒錢了,就帶你師父去青樓唄,多騙幾個富婆不就有了。”

林然被它理直氣壯的口吻震住了。

江無涯揉了揉散亂的頭發,打了個哈欠兒,一扭頭就發現自家的小徒弟呆呆在原地,復雜地看著自己。

他那個哈欠兒卡到一半,打不下去了。

江無涯還沒達到奚辛的境界,他良知尚在、良心未泯,雖然喝酒睡覺搞劍心,但是他好歹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做得有點不像樣兒,徒弟可可愛愛一小姑娘,給豎立的師長形象從小就塌成渣,他心虛。

當然,心虛歸心虛,已經塌了這麽多年了,改是不可能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改…但這並不妨礙他心虛。

心虛的江無涯咳了兩聲,挪了挪:“那個...徒——!!”

林然眼看著江無涯咳了咳,挺直了腰板,挪動了一下屁股,剛扶著樹幹要站起來...就一個倒栽蔥掉下了樹。

林然:“...”

天一:“...我收回那句話,他這樣的去會所,別說白馬,天馬都得倒閉。”

林然:“...”

天一:“要不你還是考慮一下要飯吧,三人一起行,餓不死的可能性比較大。”

林然:“...”

林然把廢話的核桃塞進袖子裏,大步朝樹底下泛著塵土的人形坑走去。

江無涯安詳地躺在坑裏,仰望天空,幽幽嘆了口氣。

“師父。”

林然蹲在坑邊,看著他一臉師綱不振的頹喪,想說什麽,又覺得實在無言以對,也只好嘆一口氣:“起來吧師父,咱們回家了。”

江無涯搖了搖頭,喪氣說:“不想回去。”

林然安慰他:“沒事兒,師父,您丟臉的事兒我從小看到大,早習慣了,不傷自尊啊,我們不難過好不好。”

“...謝謝徒兒。”江無涯臉色一言難盡:“但我說的其實不是這個...我喝了酒,陜雲川的酒。”

“我知道嘛,阿辛買來的酒,您給偷喝了。”

林然言不由衷,只想趕緊把師父哄回去:“不是什麽大事兒,阿辛又不喝酒,買了本來也是給您喝的,我剛才看阿辛不是很生氣的樣子...阿辛忙著做飯呢,沒空管您的,等他做完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大不了您就讓他罵幾句打幾下...”

“消不了氣的。”

江無涯幽幽說:“你以為我怎麽找到的酒,他拿出來放在廚房打算做花雕雞的。”

花雕雞...

林然眼睛都直了。

奚辛是個大廚,真的大廚,做的家常菜都好吃得離譜,更何況是這種特意準備的大菜,林然想想都知道得有多絕。

但林然很快又意識到,奚辛之所以能千錘百煉成大廚,就是因為路上所有試圖阻礙他成就王廚霸業的絆腳石都被他碾碎了...

而偷了奚大廚辛苦搞來的重要食材的江無涯——

那一刻,林然想了很多,也想了很遠。

她想到了曾漏風的茅廬,想到了曾穿到破洞的衣服,想到了曾連吃三十頓的黃瓜拌鹽,連吃六十頓的白菜就醬油,連吃九十頓的清水煮臭豆腐...

林然細思極恐。

江無涯一臉滄桑:“阿然啊,我是不是完了?”

林然沒辦法回答,她覺得自己現在處境也很危險。

師徒默然相對,都能看清彼此臉上的絕望。

好半響,林然艱難開口:“總是要回去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江無涯捂住臉,沉重嘆了口氣,搖搖晃晃站起來,像一個被房貸車貸和老婆買包欲望壓垮的1379歲落魄老男人。

林然也站起來,不管怎麽說先把人騙回去吧,反正師父仇恨值拉得比較大,在奚辛牌雷霆劈死師父之前,約莫只有點毛毛雨落她身上...和師父比,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師徒倆一前一後慢吞吞往無情峰走,腦中各自琢磨著一會兒的姿勢:到底是絕地求生,還是跪地求生,這,是一個問題…

艱難的權衡中,深邃的思考中,兩個人的背影低迷、蕭瑟,又淒涼。

直到他們聽見驟然一道驚恐的嬌叱,伴隨著寒冰瞬間凍結的脆響。

林然側過頭,目光透過茂密的桃林,看見兩個正交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