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第2/3頁)

“……”

住持禪師這還能做什麽呢,他感覺景帝想看被火焚毀的藏經閣是假,想看年輕弟子是真。

一行人來到藏經閣,景帝果真在禪院裏看到了一群打坐念經的年輕弟子,其中一位正是他見過的小僧。

只是對方雙眸閉合,纖長的睫毛遮住眼簾,雙腿盤成蓮座,脊背挺直正襟危坐,身前是一張案幾。淺金色陽光照在他一襲袈裟上,更顯得氣質清雅出塵。

對方似乎沉浸在佛法無窮中,久久沒有動作。

汪大總管是什麽人,一雙火眼金睛早看穿了阮雪宗的小動作,他呵了一聲,低下聲音,用妖裏妖氣的聲音說:“陛下,他睡著了。”

總算被他逮到一個錯處了。

萬法寺管束弟子不嚴,青天白日的居然睡大覺!

他本意是為了告狀,結果景帝一聽,卻沒有想太多,神色寬容中甚至有一分憐愛道:“是不是經席講座太枯燥了?要睡覺就別端著,困意席身竟還要維持這般姿勢,這也太辛苦了。這秋意寒涼,汪卿你速去拿一條毛毯過來。”

“……”

辛苦???對學武功的人來說,想睡覺什麽姿勢都能睡,抱劍能睡,靠墻能睡,大內侍衛們更是房梁上都能小憩,哪裏辛苦了?

這下子縱使再遲鈍,汪總管也發現了,他們陛下似乎對眼前這個小僧有莫名奇妙的好感。

他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拿過一條毯子呈上。

昨日一夜未眠,阮雪宗這一覺極為綿長,睡夢中他察覺到有人給他身上蓋了一層毯子,是一股溫暖又陌生的男人氣息。

也不知道誰那麽好心,明知道他在睡覺,不僅沒罰他下山挑水,居然還給他蓋被子。

阮雪宗身體沒動,只是神思微怔了一下,感受到被溫暖的氣息包圍,他下意識的浮現一抹笑意。在眾人看來,在金色艷陽籠罩下,眼前少年更像蓮座上的佛子了。

景帝湊近一看,越發感到這個小僧合他眼緣。

他微微一笑,沒有將人驚醒,體貼地帶人離開此地。他準備去找天逸大師了解一下這個少年的生平。

直到午鐘敲響,阮雪宗睡醒了。

他知道萬法寺裏東信居住進了一位身份貴重的香客,因萬法寺主持跟天逸大師秘而不宣,大多數弟子依然被瞞在鼓裏,維持著日常節奏。

“師弟,東信居住進了一個了不得的人。”杜如蘭倒是告訴他這個情報,只是口氣稍顯輕描淡寫,下一句又輕聲喟嘆道:“師弟昨日徹夜不歸,還與人一見如故的事,師父已經知道了。”

杜如蘭咬重了某幾個音,比如徹夜不歸,再比如一見如故。

阮雪宗微微眯起眼,嚴重懷疑這家夥告狀了。

“你怎麽如此多事?”這人多大年紀了還玩這套。

“是不是我,又有何幹系。”杜如蘭低聲輕笑,“師弟的江湖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不將那位朋友請到萬法寺內,我正巧也認識一下。”說這句話時,少年一雙鳳眸微彎眯起,一副漫不經心的慵懶模樣,似佛寺內一只勾人魂魄的精怪,已初步展露日後妖僧的本質。

阮雪宗忽地表情一冷,用眼神警告對方。

面對這般殺氣四溢的表情,少年妖僧不僅絲毫沒有收斂,唇角笑容越發擴大。

恰好這時,一位香客走來,手裏捏著一根木簽,見了對峙的兩人表情激動又緊張:“阿彌陀佛兩位小師傅可會解卦,在下抽到了一支上上簽,不知道何解。”

“阿彌陀佛,請施主交予我。”

在阮雪宗面前妖氣縱橫的少年高僧,在路人香客面前,又忽然變了一副模樣,變回了那個無悲無喜、澄澈空明、我佛慈悲的如蘭大師。

活脫脫兩張臉。

待這位香客解了簽走後,阮雪宗把那支簽放回簽筒,剛想擺回原位,忽然一個彎腰,簽筒裏竟無意掉落了一只簽。

就掉落在他腳邊。

端詳著上面的文字,阮雪宗眉目下意識凝起,這是一根下下簽,粗淺的理解是骨肉分離,還有血光之災。

阮雪宗不信這些,只是隨著這根簽墜地,他眼皮子莫名狂跳,鴉羽般的長睫也抖動了兩下。他再仰頭,廟內佛像高居堂上,微闔著雙目,似乎正注視著人間,冥冥之中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

萬法寺的夜晚萬籟俱寂,所有武僧都陷入了沉睡,東信居燭火輝煌,景帝還沒有寬衣解帶,他隨意翻了幾本奏章。

他是一個勤勉又隨和的皇帝,遊山玩水不耽誤他處理正事,只是奏章批閱到一半,他動作微微一頓,又拿起了奏章下的一張薄紙,仔細端詳起來。

上面白紙黑字記載著汪卿調查來的某人生平,這一看就入了神。

其實他也清楚,這少年跟他毫無關系,他唯一的皇子如果還在人世的話,今年應當是八歲……想到這裏,景帝揩拭了一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