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內鬼抓到了。

是藏經閣一名弟子慧明,他放了火,又在搬運佛經時竊走了伴生石,這殘害同門又監守自盜的行為,讓無數佛門高僧都忍不住皺眉,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妙心小臉悲戚道:“我知道,慧明師兄做錯了事我不該同情他,可他其實也極為可憐……他是發洪水那一年,被俗家父母遺棄在萬法寺山門之下的,可前幾個月前萬法寺人手不足,慧明師兄在山門接待香客,又與俗家父母遇上了。那俗家父母就是無賴,一眼就認出了他,在佛門凈地破口大罵,非逼著慧明師兄還俗,還說家裏欠了債,如今被人脅迫身家性命危在旦夕,逼著慧明師兄做一些事……”

說到這裏,頗具慧根的小沙彌語氣低了下去。

明明是滾滾紅塵中一個虔誠的信徒,卻要被這一場寡淡的俗世父母緣分牽絆,明明早將你遺棄,又要你事事敬奉、俯首低身,除非能削肉還母剔骨還父,否則只能一輩子任由他們擺布,從此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巡山弟子跟藏經閣弟子關系極好。

小沙彌哭得很傷心。

阮雪宗垂下眼睫,學著天逸大師的樣子,將一只手放在小沙彌光禿禿的腦袋上,安撫地摸了摸。

感受到他特有的溫柔,這小和尚很快就撲到他懷裏,嚎啕大哭起來,淚水沾濕了阮雪宗的僧袍,還有一聲哽咽:“如、如宗師兄,你說慧明師兄他會接受什麽懲罰,是不是會死?”

“阿彌陀佛,不會的,因為……我佛慈悲。”阮雪宗道。

身處佛門一段時日,阮雪宗知道,萬法寺是真正包容萬象的佛門之地。

果不其然,少林十八羅漢將慧明團團包圍住後,慧明帶著絕望束手就擒,一群和尚沒有實施過分的懲戒手段,他們把慧明帶到後山塔林,關押在塔裏。

那裏有一座悔過塔,專門收容做錯事的佛門弟子,和江湖人忌憚的魔頭。還有一位百歲禪師,天天吟詠佛法誦念經書,教這群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棄惡揚善、終成自我”。

聽到這個處置結果。

小沙彌妙心抽噎了幾聲後,不哭了,還小小聲地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唯獨阮雪宗猶不滿足,“難道慧明師兄沒有供認出什麽同夥嗎?”

小沙彌瞪大了眼睛:“什麽同夥?”

杜如蘭笑了一下:“妙心,你如宗師兄因我昨夜聽到那麽大動靜卻沒有出現火場,一時對我誤解頗深呢。”

小沙彌妙心瞅了一眼兩人奇怪的氛圍,張嘴道:“阿彌陀佛,如宗師兄你錯怪如蘭師兄了,他昨夜一直在禪院裏跟其他師兄弟靜修呢。”

阮雪宗聽到這裏,已經知道了。

杜如蘭還沒想著暴露自己,他沒有參與這一場藏經閣縱火事,即使他參與了這一場事,他也把自己摘得很幹凈。

他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少年高僧。

他冷笑一聲,暫且放開了對方,“遲早抓到你的把柄。”說完後,他運起輕功,清風習習中,只見白色僧袍一展,阮雪宗騰空而起,步履從容地跳下山澗去洗臉了。

妙心的驚呼聲響起:“如宗師兄好俊的輕功!”

不過他怎麽看,這好像不是他們少林一脈的頂級絕世輕功“一葦渡江”。“一葦渡江”是達摩祖師的故事,傳說中達摩祖師渡江時,在江岸折了一根蘆葦,蘆葦多麽輕盈世人皆知,而達摩祖師就這樣隨意折了一根輕盈柔弱的蘆葦投入江中,化為一葉扁舟,飄然點之,渡過了江邊。

而如宗師兄這一輕功,他都沒有看到借力點,仿佛平地就起飛了,看得他這個小和尚心生搖曳。

總之一句話,就是他也想學!

杜如蘭雙目眺望,淡淡道:“是很俊。”

此人來去自如,就像一只狂傲又不羈的白色小鳥,不飄落人間一根羽毛。

……

比武結束了,藏經閣彩頭也嘗到了,過程雖遭受了一點無妄之災的波折,但結果是豐厚美好的,西域沙門達摩教眾人準備告辭。

他們辭別之日,阮雪宗來了。

他的視線在沙門達摩教弟子中掃視了一遍,沒發現有可疑的魔門人物,想起沙門達摩教總部就在車桑國內,他便問起了這件事。

一群窮和尚哪裏有錢來中原遊歷,這背後肯定有人授意。

西域狂僧紫沙彌直言不諱:“如宗小師傅你說的沒錯,是我們美麗的車桑王後全力資助我們沙門達摩教的中土一行。”

他們進入中原後,一直眼高於頂,只是沒想到第一站就遇到了阮雪宗這深藏不露的人間大殺器,此人年紀輕輕,不僅武功高強,還比他們會裝逼,簡直無解。

阮雪宗道:“阿彌陀佛,那請問沙門各位施主,辭別萬法寺後,將要去往何處?”

阮雪宗跟紫沙彌兩人,畢竟經歷過“不打不相識”、“手下敗將”和“火燒藏經閣”一事,勉強算是一場共患難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