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阮雪宗不得不感嘆。

二十年前杜青娥用美色禍亂了中原武林,她裙下傾慕者無數,為了達到目的,她攪弄風雨,常常滅人滿門,不少武林豪傑都被她玩弄利用後無情拋棄,孔雀山莊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她做了諸多事,以至於在中原臭名遠揚,走到哪裏都喊打喊殺。

可歲月就是這般無情,二十年過去了,她依然美冠西域。

更甚者,她在西域安家落戶,竟然還成了一國王後,地位僅次於國主。觀國主對她的態度,阮雪宗鬥膽猜測,這杜青娥恐怕還淩駕於他之上,是貨真價實的車桑掌權者。

聖子跟王後還在對峙。

杜青娥道:“母後雖然感激他救了你,可你被蛇咬到這件事實在蹊蹺,這個奴隸又恰好在場,使用如此不入流的放血療法,你身為聖子,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怎麽如此憑喜好行事,單純相信一個人?”

這明晃晃的負20000還飄在空氣中。

從這個好感度,阮雪宗就完全可以看出,王後杜青娥那股殺意究竟從何而來,根本是在惱怒阮雪宗的多管閑事,小心思暴露得徹徹底底。

“既然母後也感激他,那就不要殺他!”烏曜固執地維護阮雪宗,像一只小獸,掩不住護犢之心。

“這個奴隸來歷不明,不是從流逐之地過來的,斷不能留。”杜青娥似乎被激怒了,美麗的五官有一絲絲扭曲,那股被隱藏得極好的殺意再一次浮現。

烏曜絲毫沒有察覺,他道:“我數月前去過中原,學過一句中原話,一飯之恩湧泉相報,更別說一命之恩了,我不會讓他死的。母後你出身中原,怎麽連這樣簡單的道理也忘記了?”

圍繞著阮雪宗項上人頭這件事,這兩人你來我往,氣氛劍拔弩張,宮殿之內,侍衛宮女們戰戰兢兢,已是大氣都不敢出。

阮雪宗猜測,杜青娥一直以來給自己塑造的形象,恐怕就是縱子溺子、拿幼子毫無辦法的一國之母形象,所以見烏曜死死維護一人,氣得咬牙切齒,最終她氣急敗壞地離開。

雖然阮雪宗根本不懼,但明面上他的項上人頭貌似暫時是保住了。

至於為什麽會有好感度播報,阮雪宗似乎稍微猜到了一點,八成是有玩家在附近。

阮雪宗剛退出聖子寢殿,忽然迎面走來一個男人。

一看清那人的臉,阮雪宗立刻將自己隱藏在一群低頭的侍衛中,他聽到侍衛恭敬地高喊“殿下”。阮雪宗稍微了解過一點,西域這些大大小小的國家,包括王族繼承人在內的所有子嗣,都是被喚殿下。

哪怕這個男人是王後婚前所出,也似乎不影響他地位尊貴崇高。

這個男人便是杜如蘭。

他這一次亮相,穿著一襲頗有質感的金絲黑袍,行走在這白玉宮殿中,在自己的大本營裏,他完全展露了真身,妖異俊美的容貌透著一絲散漫,沒有束起的長發如瀑,隨意披散著。看似翩翩貴公子,可那股氣質偏又像極了佛經中所描述的,一種盛開在黑色業火彼岸的無常荼蘼之花,充滿了致命的危險。

這對母子倆非常懂得發揮外貌優勢,大部分宮女都偷偷盯著看。在阮雪宗眼裏,這就是一個披著人皮、滿手血腥的玉面羅刹。

穿白衣時,是端莊秀絕、溫雅脫俗的佛門高僧,穿黑衣時,倒是半點沒藏著掖著了。

阮雪宗甚至還聞到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沉靜檀香,他低著頭面無表情,心裏卻感到一絲諷刺:真是殺最多的人,熏最濃的香。

杜如蘭漫不經心地從廊中走過,那態度十分高傲,觀其他人,仿佛地上微不足道的塵埃,忽然卻在阮雪宗面前停下,問:“你就是救了聖子之人?”

“回殿下,是我。”

看上去不像是認出了,阮雪宗含糊道。

“你用刀的手真是精準,像是一名練家子。”杜如蘭道,一雙狹長眼眸微微眯起,饒有興致地盯著阮雪宗的頭頂看。

隨著對方走近,一股血腥混著檀香的氣息也籠罩了過來,似乎還有一絲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阮雪宗意識到,應該是在這兩日內聞到的,卻一下子忽然想不起來了。

面對問話,阮雪宗回答更是謹慎:“運氣好罷了。”

這一聲回答,似乎戳到了什麽,杜如蘭面上逐漸浮現出微笑道:“早聽說西域最近來了一位武功高強的中原美人,這個中原美人到處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早從第一次聽說後,我就一直等著這一天了……這下我不得不相信緣分了,我還什麽都沒有做,一只白色小鳥就自己落在了我的宮殿裏。”

說到最後,他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

阮雪宗心頭一凜,他猛地擡起頭,發現杜如蘭的神色分明是篤定的,那一雙眼裹挾著興致盎然,薄唇也掀著驕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