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居然是曲望舒!

她舍身為杜如蘭擋下了這致命一擊,半步宗師的一掌,哪怕沒有概念的人都能模糊猜到,這遠不是一個武功低微、從小又養尊處優的姑娘能承受的。

玩家們也紛紛面露駭然:跟清風漁場的紅衣大小姐不一樣,她完全是自願的!

曲二小姐估計也沒想到,這一掌會那麽疼,疼得她一張俏臉煞白,面如死灰,額頭掛滿汗珠,疼得她四肢下意識蜷縮起來,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輕聲喃喃道:“好疼……”

然後她擡起眼睛,對神色愕然的掃地老者哀求道:“啞叔,我用這條命求你,別殺他……”她一邊說,柔美眼眶不斷溢出眼淚,沿著面頰滑落,掛在尖尖的下巴上。

掃地老者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蒼老的面容上除了錯愕就是震驚。

曲望舒從小眼高於頂、驕縱任性,連正牌夫人也不甚尊重,他可能也是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曲二小姐如此低聲下氣的請求。

阮雪宗掠到曲望舒身邊,一手抓起她的手腕,捏了幾秒,發現氣息也極為微弱,仿佛隨時要消失一般。

他忍不住冷聲道:“你可知道,那人已是半步宗師,無需你擋下這一掌,他也不會有事。”

上輩子他被曲家這對父女玩得團團轉,曲家父女心甘情願為魔門奉獻一生,沒想到這輩子他提前把真相揭露出來,曲望舒還是願意一死了之。

明明曲二小姐是一個壞到心腸滴毒、可以一邊笑意盈盈喂阮雪宗吃下毒藥、一邊淚眼朦朧演技高超的姑娘,她皮膚嬌嫩、身體嬌貴,所以習武半途而廢,怕一切的疼痛,可在赴死上,永遠決絕得毫無猶豫。

曲望舒嘴唇已經白了:“我知道他不會死……可再發生一次,我還是會……”

一切都是她情難自禁。

早從她見他第一眼,她就知道了,這世間所有的風月,不是幡動,不是風動,是她一個人心動。

她平生一直有兩個心願,一是與遠在西域的生母團聚,對方持著母親信物就這樣出現了,二是追隨在一個她愛慕的男人身邊,做他身邊的飛鳥。她的兩個心願,都跟對方掛鉤,她怎麽能不淪陷。

她曾經幻想過,父親壽宴後,她跟著對方遠走高飛。她是金陵兒女,卻也可以為了所愛之人,涉足大漠黃沙,只是這一切都成泡沫幻影了。

阮雪宗:“你可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們父女?”

曲望舒虛弱:“看到那副畫,我已經猜到了。”她口鼻溢出血,汙血遮住了半張容貌,卻不如何醜陋,感受到體內溫度迅速下降,一種生機流失,她艱難地笑了一下,“我以為我是父親的女兒,結果我不是,我以為我是杜青娥的女兒,結果我依然不是,那我到底是誰的女兒呢……”

說著說著,曲望舒沒有了呼吸,她那纖細的腕,從阮雪宗手裏滑落,她似乎疲憊地合上了眼睛,蒼白的臉頰瘦削下去,像一朵徹底凋零的花。

孔雀山莊內的所有賓客,都被曲二小姐的死亡給震撼到了,唯獨魔門人士無動於衷。

琴聲沒停,依然起紊亂人心的作用。

阮雪宗壓下心裏一絲煩躁,胸中激蕩,他下意識冷聲嘲諷道:“杜如蘭,你和你母親玩弄了孔雀山莊上上下下幾口人將近二十年,如今又看著一個姑娘舍身為你去死,你有什麽感想?”

“欣然赴死,是她的選擇,與我何幹?”杜如蘭淡淡道,他神態安然,專注撫琴,眉梢毫無一絲挑動。

“你心裏就沒有一絲動容?”阮雪宗再問,從曲望舒涼透的屍身上,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個魔門工具人最後的結局。

杜如蘭輕聲笑了一下,“阮雪宗,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我只能回答你,兒女情長是建功立業之大忌,成大事者本就要斷情封心、不擇手段。”

這一段發言可以說非常反派了。

從掃地老者朝他襲來,曲望舒為他擋下,這個滿手血腥的男人,那雙比常人略淡的眸子,自始至終沒有給過一個眼神,猶如血泊深潭中綻放的一朵優缽羅花,天然就帶著一種毒,無論熊熊烈火如何焚燒身軀,也無法將其感化,令人心生寒意。

在場賓客,包括玩家們都被震撼到了,#成大事者斷情封心#、#反派杜如蘭#一下子頂上了遊戲論壇熱搜前三,不少網友都被杜如蘭那玉面修羅、驚才絕艷的狠辣魅力給折服了。

隨後不過半個小時,另一個熱搜又頂上來了。

#斷情封心個屁,沉迷男色我願意#這個熱搜來勢更加迅猛,幾乎以野火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遊戲論壇。

這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是曲望舒的死,作為一個小的刺激,讓掃地老者退居了二線,也直接激怒了阮雪宗。他頭頂的debuff直接粉碎蕩然無存,變成了另一道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