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阮雪宗不知道,他吃吃喝喝,有數以萬計的觀眾在看。

他吃完後,有兩批玩家都說找到了線索,他立刻起身。第一批玩家尋到了聾啞老仆,第二批玩家找到了畫像。

阮雪宗不會分身術,他只好按照順序去了。

那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仆,穿著尋常的粗布麻衣,正默默地清掃著落葉。見那鬢發稍白,明明是年近古稀的聾啞人,可當阮雪宗跟一群等級20的玩家走到夫人院子附近,對方還是第一時間擡起了頭。

這也許就是習武之人——眼盲不代表心盲,耳聾不代表心聾,口中嘶啞不代表這輩子不能發出不平聲音。

見阮雪宗靠近,掃地老仆用陌生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面上浮現幾分奇怪。

以為阮雪宗不認識,玩家們給他介紹:“宗宗,我們在孔雀山莊打聽到的情報,說這個啞叔從小照顧曲夫人長大,是曲夫人到孔雀山莊的陪嫁,本來是一個正常人,後來不知道怎麽了,變得又聾又啞……我們都一一試探過了,這個老先生就是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阮雪宗卻是認識對方的,來自於上輩子孔雀山莊同一場壽宴。

那時沖突爆發得太快,他又不知怎麽中了毒。

他的左半邊臉頰因火燒而壞死,模樣本就似人又似鬼,再加上口鼻不斷流血,根本沒人敢靠近。接下來好戲連連發生,更沒人顧得上他。

阮雪宗坐在輪椅上,呼吸的口氣微弱,幾乎要化為一灘亂泥。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魂歸天命時,這位掃地老仆默默地出現了。

也許是阮雪宗毀容後醜陋如鬼,但也算得上是一條生命,這位老仆看不得一條生命隕落,又或者是什麽別的原因,對方默默地出現,默默救下了他。

如果說上輩子孔雀山莊對他充斥著無盡的惡意冷漠,那唯一的善意就是這名老仆了。後來阮雪宗才知道,有一些絕頂高手天生傲骨,對方本可以笑傲江湖、自在逍遙,卻為了一些人、一些事甘願困守一方天地,從此泯然眾人矣。

見阮雪宗眼神異樣,卻始終沒什麽動靜,那位掃地老仆又默默低下頭,掃自己面前的落葉,回到了初始的狀態,仿佛這群人從沒出現過。

任由玩家們怎麽手舞足蹈、比劃手語,掃地老仆都充耳不聞,偏偏大家都知道線索就在眼前,這讓他們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阮雪宗道:“其實……這位老先生他聽得見,他會說話,他只是不想聽見,不想說話而已。”

就像有些人,哀莫大於心死,便能眼睜睜地看著愛恨情仇在自己面前上演,也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座百年山莊沉淪,仿佛自己不是船上的一員。

當然了,這輩子阮雪宗不願重蹈覆轍,給魔門增加一筆助力,他希望能喚醒這位老仆。

“這位老先生年齡很大了,他應該知道孔雀山莊九成九的秘密,你們如果想向他尋求幫助,那便展示你們最擅長的東西。”阮雪宗給了玩家們一個眼神暗示。

玩家們心領神會:啊!他們最擅長的不就是碰瓷,啊不,是示弱嗎!

於是他們紛紛跑過去,往老人家的掃帚下,腳步一扭,身體一倒:“哎呀,我摔倒了!”

掃地老仆:“……”

這群年輕的江湖少俠,莫不是把他這個老頭子當傻子?

無論玩家們怎麽哀嚎打滾,掃地老仆都默不作聲,眼看計劃要失敗了,一名玩家突然踉踉蹌蹌地走進院落。

他身體狀態看上去很不好,臉色慘白,瞳孔渙散,嘴角不斷溢出血,他眼神悲哀地盯著阮雪宗,嘴裏喊了一句“少主”,隨後慢慢地倒下了。

誰都看得出,此人中了毒。再不救治恐要命不久矣。

掃地老仆臉色微微一變,他一下子看向了阮雪宗,偏偏阮雪宗負手而立,面具後的一雙眼睛漆黑如夜,沒有攙扶對方的意思。

這讓掃地老仆心下一嘆美人皆心冷狠毒。

只見衣袍一閃,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那名玩家,出手點住了對方周身大穴,以阻止體內洶湧澎湃的劇毒。

發現計劃成功了,鹹魚王看了阮雪宗一眼,眼神濕漉漉的,是一副想討要獎賞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阮雪宗微微頷首,發了十點好感度下去,鹹魚王收到好感度,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榜一,瞬間更加安然地躺平了。

苦肉計讓他成功混進了掃地老仆的院子。

然而恰恰是這一眼,更讓掃地老仆誤會了,他感嘆美色如刀如弓,洗心山莊的少主平日佩戴面具不聲不響,可初出江湖,便能引人死心塌地,寧願以身涉險,也要幫助他達到目的。

恰似當年的曲天威,這江湖真是他拔劍離開四十年,這四十年陽光底下也沒有新鮮事。

玩家們成功混入後,掃地老仆不再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