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絕佳
假周勤不是第一個在開封府公堂上被黎望氣暈過去的罪犯,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此案人證物證確鑿,假周勤即便暈了過去,也不妨礙包公判了鍘刑。只不過因為他所犯之罪特殊,故此沒有當堂鍘了,而是等走完結案過程,將之稟告官家,再擇日行刑。
畢竟出了陳世美的案子後,官方的態度就是嚴抓嚴打,假周勤這個時候頂風作案,一來欺君罔上,二來還蔑視朝廷公威,這還是個寒門書生,若不嚴懲,豈非還有人心存僥幸、妄圖借此鯉魚躍龍門?這可不行。
所以為了科舉考試的透明公正,中書省的幾位大佬開了個碰頭會,大家一致覺得讓開封府私下鍘了假周勤太輕了,這種可惡的讀書人,拉去斬首示眾都是不為過的。不過最後的討論,還是沒有直接斬首,而是朝廷直接張貼了假周勤的犯罪通告,並且直接下達到各州府,命地方上嚴控科舉考試的公正性,並著重強調應試考生身份的真實性。
原本的筆跡辨認存在漏洞,朝廷借此又完善了這條規定,表示考生進場前需要寫下規定暗號內容,等考試成績出來,需要憑字跡和暗號內容才能領取考試成績。
如此推廣下去,後期地方上還真抓出了幾個妄圖替考蒙混的讀書人。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假周勤被行刑當日,宮裏面對周勤的安排也傳到了開封府。
作為能在三年一場的會試中奪得前三的人,周勤的才華自然無可厚非,若沒有假周勤的陰險算計,此刻他恐怕已經錦衣還鄉了。
官家可惜周勤的遭遇,除賜下金銀安撫外,還特地給了周勤一個法外之恩。
“真的假的?官家當真說可以保留他的貢生身份,三年後直接參加殿試?”
展昭沖五爺點了點頭,心中也是郁氣盡散:“恩,其中葉老先生出力不少,若非老先生一力保證周勤除開右手外,其他並不會落下殘疾,估計官家也不會下此旨意。”
宋朝士大夫雖然對顏值要求並不高,但至少得四肢健全,沒有明顯的殘疾,像是身帶痼疾,其實也是沒辦法參與科舉考試的。不過這裏的痼疾,是那種下不來床還可能傳染他人的,像是黎望這種先天不良,其實不算在內,畢竟這會兒的考試條件並不好,身體羸弱的,允許進去考試也會被擡著出來。
當初黎望考秀才,就是被擡著出來的。
“那不錯哎,我問過葉老先生,周勤的右手養得還算可以,雖然以後拿不了重物也寫不了字,但這不是還有左手嘛,而且他喉嚨恢復得不錯,估計不怎麽影響說話。”白玉堂有些高興地說著,“不過保留他的貢生身份,不會對三年之後的舉子不公平嗎?”
這就完全是外行人說的話了,見兩人都看向他,黎望不緊不慢地開口:“五爺你多慮了,如果你仔細觀察過,就會發現每年貢院張貼的貢生名單,並不全部會選擇直接參加殿試,有些名次靠後的貢生,因不想落入同進士的三甲行列,會主動提出延緩殿試,這就跟有些舉子火候沒到,便不參加會試一個道理。”
官家之所以特意下了這道旨意,為的是周勤被廢的右手。
對於這點,晏崇讓和周勤本人都很明白。其實原本周勤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大概是因為在佛廟長大,身無家族,他對功名利祿更多的態度是淡薄的,來京參加會試,更多的也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才學。
但經此一事,他忽然有了做官的動力,不為別的,為的就是替天下像他這樣遭受不幸的人伸張正義。
“晏兄,我的案子真是多虧有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因此意志消沉的。三年後,我會去官場找你。”周勤在筆下寫道,他的嗓子還在恢復期,現在雖然能發聲,但為了之後恢復得更好,所以還是以紙筆交流。
有些朋友,即便是結成了同姓兄弟,也會在利益糾葛之處背刺於你,而有些朋友,只見過一面,卻能於危難中伸手,前者傷透了他的心,但後者又讓他明白,人間不缺正義與好人。
周勤從前鐘情於山水,但現在他想真正憑借自己的才學去做一些對大宋、百姓有益的事情。
“那我可就等著了,周兄你好好養傷,葉老先生醫術高明,他的話你可一定要聽。”不要像某位黎姓朋友一樣,天天早到晚到,他最近過來,已經聽老先生嘮叨過不止一次了。
周勤顯然也很有些耳聞,事實上當日在朝堂之上,黎望那一番堪稱辛辣直白的發言,誰聽了不得鼓掌叫好啊,他自問有些才學,但論識人,卻比不得這人半分。
他這般想著,左手也下意識在紙上寫了出來。
晏崇讓湊過去一看,立刻就道:“周兄你可不要跟他學,他家家學淵源,你等熟了就知道了,他家啊連個十來歲的小鬼頭都精得很,不過知常他為人沒的說,連我爹都誇過他胸中有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