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幕後

東暖閣,陽光照射在香爐上,青煙在金色光點間裊裊上浮。

陸珩站在禦案前,有條不紊向皇帝匯報查案的事。

“十月十二朝廷散衙後,薛侃去彭家拜訪,並將自己剛寫完的奏折拿給彭澤看。彭澤留薛侃吃飯,飯桌上他說喝多了酒,神智不清醒,讓薛侃把奏折留下,他明日酒醒再看。薛侃應諾,第二日,彭澤去文淵閣找張首輔,並單獨和張首輔密談達半個時辰。下午,張首輔帶了份奏折抄本覲見。”

陸珩說著給皇帝遞上薛侃最初的奏折草稿,皇帝接過來看,果然和張敬恭拿來的有九分相似。陸珩見皇帝看得差不多了,繼續說:“這份草稿是臣從薛家書房搜出來的,另外還有好幾張廢稿。薛家下人亦供認,十月以來薛侃一直在書房寫這份稿子,刪刪改改好幾版,始終拿不定主意。薛家下人說,十月中旬一天,薛侃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情緒似乎非常高。十月十四,彭澤在醉仙樓宴請薛侃,送回了原稿,並且大贊這份折子寫得好,敦促薛侃盡快上疏。薛侃依然猶豫,直到十月二十,彭澤再次找來,說張首輔也十分欣賞這份折子,若薛侃上疏,張首輔會助之。十月二十一,薛侃謄抄奏折上表。”

陸珩沒有聯系其中的因果,但是時間、經過放在這裏,已足夠皇帝猜出發生了什麽。皇帝放下草稿,問:“夏文謹那邊呢”

皇帝的猜忌是無差別的,張首輔不清白,那內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想立擁立太子之功?陸珩早有準備,不慌不忙說:“薛侃和夏閣老私下確實有來往,他們最近一次見面是六月,南巡回來至今,夏閣老尚未見過薛侃。據夏府伺候的奴仆說,六月薛侃和夏閣老見面後談了一個時辰心學,但奴仆只換了茶水就離開了,之後的話並沒有聽清楚。”

這些信息覆蓋酒樓,薛、彭、夏三人的家,以及皇城官邸,陸珩全都查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大部分談話內容都能探聽到,可見錦衣衛情報網之強大。錦衣衛號稱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和利爪,絲毫沒有誇大。

陸珩拿到這麽多線索,已經足夠破案了,他親自去試探彭澤、夏文謹,不過是上最後一道保險。彭澤和夏文謹的反應印證了陸珩的推測,陸珩對結果再無疑慮,放心地入宮交差。

陸珩沒有說誰結黨,誰謀私,只把事情經過擺在皇帝面前,皇帝自己會想明白的。皇帝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這個結果也符合皇帝的預料。

皇帝沒有對張、夏之爭發表看法,平靜地問陸珩:“大同那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了,依你看,該派誰去大同領兵?”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陸珩停頓了片刻,謹慎開口道:“依臣薄見,副都禦史曾銑平定遼陽兵變,在山東多次擊退漠南韃靼,築臨清外城,和蒙古人作戰經歷豐富;右副都禦史楊博巡撫甘肅期間興屯田、修水渠、築屯堡,收服罕東屬人,屢次守邊有功,肅州境內秩序井然;已故鎮遠侯傅鉞曾總督宣府、大同和山西軍務,在西北軍中威名赫赫,據說傅鉞在大同府期間和士兵同吃同宿,深受擁護,若派傅鉞之孫傅霆州去,定能振奮大同軍心,事半功倍。臣以為,這三人皆是良選。”

這三人有寒門有文臣有勛貴,覆蓋了武將三種來源,除了傅霆州還沒上過戰場,另外兩人軍事能力都不錯。皇帝心說陸珩可真是滑不溜手,皇帝隨興一句問話都回答的滴水不漏,將選擇拋給皇帝做,他自己一點責任都不擔。

皇帝說:“曾銑現在山東巡撫,不能擅自調離。楊博倒是合適,但他因母喪歸鄉,現在還在丁憂。若傅鉞還在,必然是此次主帥不二人選,可惜天妒良將。傅鉞臨終前上表,說孫子是他親自帶大的,武藝、兵法、謀略皆是他親手傳授,若將來九鎮有難,可派傅霆州解憂。傅鉞和蒙古交手多年,對大同府知之甚深,他教出來的繼承人應當不會差。但是,傅霆州太年輕了。”

就算傅鉞教得再好,沒實戰過,誰知道傅霆州是不是紙上談兵?皇帝這些日子左思右想,非要調的話,能用的武將是很多,但時機、人選都合適的卻沒有。

大明邊境這麽長,東北有女真,西北有蒙古,東南沿海有倭寇,西南諸部也不安穩,牽一發而動全身,武將不能隨便調走。京城賦閑的武將中除去那些年老體衰、得過且過、狂妄自負的,好苗子本來就沒多少,傅霆州身份合適,但輸在沒有資歷。

皇帝苦思冥想很久,如今已到了必須做決定的時候。陸珩聽完皇帝的話,已經明白了皇帝的傾向。

陸珩也早有預料,陸家就是軍官世家,他能不知道朝堂中有哪些人可用嗎?陸珩順著皇帝的意思說道:“衛霍立功之時亦不過二十歲,武官不比文臣,年紀並不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