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假

莊園果然修建得極漂亮,西南角種著一大片草木,時值初春,桃花、杏花、櫻花、海棠爭相綻放,花樹高低錯落,花瓣從深紅到淺白,應有盡有。有些地方緋紅和雪白強烈沖撞,有些地方深淺不一的粉連綿成一片,遠遠看去像一團粉紅色的雲。

花園搭配得講究,但春風不解意,一陣風吹來,淡妝濃抹的花瓣被一齊吹落,混在地上,像鋪了一層薄薄的毯。沿著小路走,每一步都有不同的景致,不像是莊園中種了一片花林,更像是在花海中安了一個家。

陸珩踐守承諾,帶王言卿看完花後,又去河水邊祓浴。哪怕王言卿剛剛經歷了一場驚險的“捉奸”,置身此情此景,慢慢也忘了緊張。陸珩見王言卿興致高,又在莊園裏留了一會,用了飯後才回城。

回到陸府後,時間已經到申時。今日王言卿在水邊待了許久,不免蕩了一層塵土。她先回自己房間更衣,等換下出門的大衣裳,穿上家常衣服後,她看了眼外面天色,最終還是往主院走去。

陸珩也換了身深青色圓領袍,坐在案前翻東西。他聽到王言卿進來,靜靜朝門口瞥了一眼,問:“還沒到飯點,你怎麽來了?”

“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找二哥說話。”王言卿將自己外面的披風解下,交給丫鬟,款步朝陸珩走來,“我打擾二哥了?”

“怎麽會?”陸珩笑著將手裏的卷冊合起,讓丫鬟收走,不緊不慢說,“你願意來找我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難得清閑,我們把上次那半盤棋下完,怎麽樣?”

王言卿點頭應好。侍女去取棋盤,王言卿坐到陸珩對面的羅漢床上,頓了一下,才開口:“二哥……”

她甫一出聲,陸珩就擡頭,琥珀色的眸子精準地攫住她。他一言未發,面色如常,唯有一雙眼睛波光粼粼,悠悠籠罩著目標。王言卿對上那雙眼睛時,不自覺屏住呼吸。

王言卿莫名覺得,他知道她要說什麽。

中午的事情王言卿一直沒提過,她不說,陸珩也不問,仿佛沒有絲毫懷疑。王言卿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把遇到傅霆州的事說出來。

其實王言卿本來不該猶豫的。她在莊園支走陸珩是為了避免沖突,給三方都留下顏面,等僻靜無人時,她合該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二哥。可是,下午在田莊遊玩時,王言卿幾次想張口,都被一股莫名的心悸攔住。

她總覺得,她似乎搞錯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可是直到回家,她也沒想通哪裏錯了。

她主動來找陸珩,本就存了開誠布公的念頭。可是此刻面對陸珩的眼睛,她再一次想起傅霆州的話。

傅霆州說,我不就是你二哥嗎。

王言卿當時聽到覺得傅霆州瘋了,後面越想越詭異。他就算心存不軌,死纏爛打,也不該用這種低劣的借口騙人。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會分不清誰是她的哥哥嗎?

但很快王言卿就意識到,她失憶了,她真的分不清。

王言卿被這個想法折磨了一路,她當然不是懷疑二哥,但一個心智健全的人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邏輯,傅霆州作為一個能越級襲爵的人,總不會是個瘋子傻子吧。

傅霆州為什麽這麽說?他的訴求是什麽?

王言卿百思不得其解,終於打算來二哥這裏探探口風。然而話到口邊,她又猶豫了。

一念之差,王言卿將要說的話轉了個向,笑著道:“二哥,我和鎮遠侯是怎麽認識的?”

陸珩一直看著王言卿,他唇畔笑意更深,但眼睛中卻沒多少歡欣。這時候棋盤取來了,陸珩一邊復原上次下了一半的殘局,一邊淡淡開口:“很簡單,見色起意而已。”

王言卿噎住,僅是如此?她笑道:“是嗎?我不過中人之姿,何至於讓堂堂侯爺見了一面就念念不忘。之前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麽?”

陸珩半垂著眸子還原棋局,玉質棋子落在盤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的聲音就在這種韻律莫名的玉石聲中響起:“卿卿,你知道他為什麽非要娶你嗎?”

王言卿放輕呼吸,認真看著陸珩。陸珩將最後一枚棋子放好,淡淡拿起一旁的帕子拭手:“因為他覺得可以借助你來挾制我。見色起意是一個方面,畢竟哪個男人不好色?利益考量,是另一個方面。”

陸珩這麽一說,王言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總覺得只見了一面就要死要活非卿不娶很扯,見了傅霆州本人後,這個說法更站不住腳了。如果這其中還摻雜了政治因素,那就說得通了。

王言卿疑慮打消,難怪傅霆州過分執著,原來如此。但這依然無法解釋他的反常,王言卿今日看得很明白,他聽到她提起二哥時,瞳孔放大,眼瞼提升,是實實在在的驚訝。

這種身體反應是裝不出來的。王言卿悶聲想了一會,陸珩敲敲棋盤,說:“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