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有些事情賀蘭霆一輩子都不會讓崔櫻知道,顧皇後會動手亦有一部分他安排的功勞。

從賀蘭燁章算計他,示意顧家對崔晟下手時,賀蘭霆進宮那晚就已做出決定了。

他倒不是真想弑父,他只是想將局面扳正一些,最好在他掌控之中,如果不在,難免要做點謀劃出來。

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既然要與顧皇後做對怨侶,安安分分地頤養天年不行嗎。

賀蘭霆不喜歡被掣肘,沒有任何一個正當風華的儲君喜歡被控制,尤其在掌握大半國事之後。

而今他鋒芒正盛,賀蘭燁章應該也明白拖不久了,才幹脆留在禦道宮苑那邊。

賀蘭霆代為理國,在所有人眼中看來,只不過是缺了一道聖旨,名義上還是儲君,做的可都是聖人該做的分內事了。

他連親生父母都算計,當然就更不想讓崔櫻知曉他骨子裏是個多麽冷酷無情的人。

他怕嚇跑她,崔櫻那麽講孝道的一個人,賀蘭霆都能想象得出她要是得知了真相,會用怎樣一雙充滿驚恐駭然的眼睛看著他。

可是,人生不就是處處充滿欺騙,謊言才能叫人感到幸福。

他遮掩的不過是他骨子裏的本性,他對她的情意倒是真的,不然他做什麽費盡心思哄她留下。

深秋一過,寒露四起。

顧行之的父親,顧乘章與北鮮王頻繁來往的信箋被截獲,同時還有一批運送鹽鐵的車馬隊伍滯留靈州被崔珣扣下。

原來這兩方勢力早有勾結,一個偽裝成貨商運送鹽鐵到北鮮,一個組織私兵迎接囤積鐵礦,多出來的劣質粗鹽再轉手兜售。

鹽是必需品,出售渠道掌握在官家手裏,私自采鹽換成糧錢是為了一己私利。鐵礦乃是用來打造武器的材料,北鮮要囤積鐵礦莫不是跟顧家聯合,暗地裏想要造反。

這事性質可不小,崔櫻之所以知道還是在某個天不亮的時刻,她陪要主持早朝的賀蘭霆用早飯,冷不丁聽他提到的。

賀蘭霆:“靈州有碼頭、貨船,商道寬廣,不管從何處來的貨物,大多都要從靈州過路。除了要防患水匪,水道更快且方便,跟其他貨物夾在一塊不易引人注意。你知道顧乘章在靈州化名所雇的船只有多少麽。”

他笑不達底,“大數是五百艘船,小數零散遍布在其他貨商那,零零總總算起來近七百艘船。”

裝載了鹽鐵的船只混雜在眾多貨船中掩蓋過去,再換上自己人或是用錢財打點上下收買一通,懼於皇後母家的名聲,為了得利還是有人願意效勞幫忙的。

起先即便知道有這樣的事,但無憑無據,抓不到把柄,直到近來崔珣傳回消息,整個案子才算柳暗花明。

“等此事了結,你若想崔珣回京,孤就將他調遣回來。你覺得如何。”

崔櫻想不到他還會問自己的意思,怔然片刻,對都要走了,還側身等她回話的賀蘭霆道:“我自然是想的,可我阿兄怎麽想的還不知道。”

賀蘭霆不以為然:“那就等他回京復命再說。”

崔櫻送他一直送到門口,外面以魏科為首的侍衛都換上了禁軍的衣服,賀蘭霆一出現,他們便跪下請安,氣勢震天,威嚴有紀。

崔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蘭霆剛才同她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像賀蘭燁章了。

而今對方不在京畿,大有在禦道宮苑常住下去的意思,執掌殺生大權、代為理國的賀蘭霆則一天比一天有帝王的樣子。

她忽地感覺陌生,這陌生中還帶有一絲敬畏。

“孤這幾日不在府裏,你也就別出去了。”

賀蘭霆走前忽然叮囑了她幾句,“就待在家中,不管誰上門求見都無須理會,一律不見。”

本來還打算回崔府探望祖父祖母的崔櫻,聽了賀蘭霆的話直接打消了心裏的想法。

料想他今日上朝,要讓朝堂許多人不得安生了,怕人上門叨擾才這麽說的。

崔櫻莫名有些緊張,大概是被賀蘭霆看出來了,他最後道:“別擔心,沒人敢來孤府邸犯事,孤命張幽近些天都在附近帶人值守,你有什麽事就讓人傳話給他,交給他去辦。”

崔櫻一想他這些天不在府裏,不由得拽住了賀蘭霆的衣角。

她這舉動好似愉悅到了對方,賀蘭霆順著力道將她帶到懷裏,“孤走了。”

他附耳在崔櫻邊小聲說了什麽,在她捂嘴睜眼的驚訝中低低輕笑兩聲,便頭也不回地走進禦駕。

賀蘭霆走進大殿時,朝會上的大臣們都來齊了。

當他坐下,幽深冷厲的雙眼往下看,目光落在誰頭上,定力不足的難免會有一瞬間慌張。

定力沉穩的,已有了對危險來臨的預料。

“諸卿……”

賀蘭霆逡巡一圈後突地冷聲問道:“怎麽不見顧太尉?”

“回殿下,太尉大人,抱病在床告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