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頁)

崔晟:“已近隅中,殿下不若留下來用午食。”

賀蘭霆堅持要走,“公侯好意,孤心領了。”他叫住顧行之,令他邁向崔櫻的步子暫停住,賀蘭霆目光在他和崔櫻身上隱晦的逡巡一圈,語氣如同溫涼的茶水,沒有起伏的道:“回去。”

崔櫻頓時松了口氣。

可顧行之並沒有輕易的放過她,他答應了一聲,忽然道:“今日登門倉促,阿櫻怕是覺得我不夠誠心,過幾日家嫂與姊妹相邀奔赴花會,我想邀請阿櫻妹妹同去,還請阿櫻一定要賞臉。”

他語氣中有著不可拒絕的命令之意,崔櫻難免覺得不舒服。

顧行之撂下話堵住她不想去的借口,“三嫂送給你的南音不知在花會那日,能否聽見,屆時我親自來接你。”

頂著眾人的目光,崔櫻未說出口的話默默咽了回去。

顧行之如此不在乎她感受的決定,讓崔櫻厭惡反感的心生意動,還不如答應去見太子。

這想法一出現,叫她陡然驚愕住,她怎麽會這麽想?

賀蘭霆風度雍容的,被擁簇著往外走,他身側就是顧行之,護衛隨從緊隨其後,浩浩蕩蕩,威武不凡。

崔晟與崔崛一直送他們到門口,崔櫻跟著祖母送了半路等在不遠處,無意間一瞥,發覺崔玥墊著腳目光還在朝著男子眾多的方向張望。也不知望的誰,頗有些念念不舍的味道。

崔櫻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被崔玥發現了,緊接著就被那雙杏眼瞪了一記。

貴客一走,崔晟踏入主廳便讓其他人都散了。

“阿櫻,你留下。”

余氏回首,“她應酬半日,也累了,你還要留她說什麽。”

那頭馮氏與崔玥也頓住腳步,面露好奇,余氏瞥一眼她們,淡聲道:“還不回去歇息。”

崔玥委屈的看向崔崛,馮氏察覺到氣氛不對,乖覺的將女兒勸走。

崔崛輕咳一聲,“阿娘,阿櫻今日待四郎脾氣太差了些,讓人知道,會說我們崔府沒有禮數,沒教好女兒。”

他銳利的眼神落到崔櫻臉上,“退親豈是兒戲,她要鬧也該有個度,四郎那樣的男子京畿能有幾個,能有這樣的夫婿,是她的福氣。她卻還不知足,人家已經登門賠罪來了,怎地還不依不饒,哪還有我崔家人的心氣。”

崔櫻聽著父親的句句責怪,眼前一片黑暗,眼暈頭脹,身形微晃,很快被落繽扶穩了。

父親,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四郎”到底背地裏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

對她來說是福氣,對顧行之來說,她不過是個跛腳女,他嫌棄他其實不喜。

這些讓崔櫻親口對自己敬重的祖父祖母父親說出來,無異於當著親人的面,自己打自己巴掌,留下重重的一道傷疤。

崔晟:“你也下去,用不著你在此處多嘴。”

崔崛被訓,主廳突然一靜,當真好輪回,他訓崔櫻,崔晟便訓他。

等崔崛一走,下人也被清退,室內只剩祖孫三人。

崔櫻緊張的以為崔晟對她也有責怪之意,然而崔晟並沒有對她長篇大論。

他問:“阿奴,你可還記得祖父從小教你為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崔櫻不待斟酌,便能順口回答:“人生而在世,並非無根無蒂的浮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生都離不開親緣骨血的羈絆。有羈絆會使人變得強大也會變得軟弱,單看日後會成為怎樣的人。阿翁教我為人最重要的是肩負責任,剛柔並濟,自強不息,氣節長存。崔府能有今日的榮耀,承蒙祖蔭庇佑,祖上女子多才多德,我乃崔氏女,應向祖宗學之。崔氏女,心性寬廣,不以驕矜而自傲,有長遠的見識,不可只看當前蠅頭小利,也不可惟人俯首,不得貪生怕事,輕易認輸,否則難堪大任。即便前路艱難,也要把持本心,不可輕易放棄,若遇事有一線之機,當幹脆破之,我等……我等與家族榮辱與共,崔氏榮光,即是我等榮光。”

崔櫻說著漸漸紅了眼,與崔晟和余氏對視。

崔晟儒雅而溫和的目光在下一瞬間變得鋒利而嚴肅:“既然如此,你還在害怕什麽?怕顧行之待你不好,怕他負你?我崔家不會允許!你記住,你背後站著的是我們崔家的列祖列宗,是你阿翁我,是你父親他,是整個崔府的人,你還怕什麽?”

“但阿奴,我要實話告訴你,這天底下,男子大多都一個品性,沒有顧行之還有李行之,你若要將自己的一生全然放在一個男子身上,他總會負你,你怕不怕?你怕有什麽用,你該怎麽想想,如何在這其中不破不立,你是崔氏嫡女,崔氏一門的榮光永遠有你一份,你無需懼怕什麽。”

崔晟站起身,“今日這話,你回去好好想想。無論做何決定,我都不攔你。”

崔櫻怔然的要緊嘴皮,望著祖父的背影,眼淚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