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崔櫻魂不守舍的從廳裏出來,等在外面的落繽立馬迎上去。“女郎,如何,大郎君答應沒有。”

崔櫻哀傷的搖頭,在回院子的路上碰見馮氏,崔櫻打起精神,佯裝的若無其事,一如既往端莊婉柔的模樣,不想叫繼母看出半絲受傷難過的端倪。

好在馮氏向來都很會做表面功夫,臨走前,目光在崔櫻面上隱晦的轉過一圈,便笑著道:“阿櫻早些回去歇息吧,一路舟車勞頓,想必累著了。”

崔櫻不喜歡馮氏看她的眼神,是虛假的,時而憐憫,時而自傲,時而透著淡淡的嘲弄,像掛著一副虛情假意的面具。

從小到大,崔櫻在馮氏跟前,總覺得她的目光,在透過她看她的母親。

她的眼神也會變得耐人尋味,說出來的話,情不自禁的叫崔櫻心虛,不管是在馮氏還是崔玥、崔源面前,都有種做錯事,低人一等的錯覺。

“細君慢走。”

崔櫻讓步,馮氏步履款款的微微一笑,毫不客氣的路過她。

“女郎為何不讓我去同大郎君說那件事。”回房後,落繽為她抱不平的道:“大郎君想來是不知曉顧四子做了什麽事,才認為是女郎的錯,女郎何不說出來,這等秉性粗劣之人,怎配得上你?!”

崔櫻淒然的看著她,隨即扯唇苦笑道:“你當我不想說他做了什麽事麽,可父親告訴我,與顧家的親事,無論如何都不能退,我一個跛腳女子,天生缺陷,他顧行之是大有前程的俊才兒郎,多少女子想做他的妻子都沒機會,我以後會是他的原配,還有哪裏不滿足的。他叫我去看看,外頭有多少人對四肢不健全的女子避之不及,要是退親,我就再找不著比顧行之更好的夫家了。”

落繽憤然,“女郎難道也是這麽想的?”

崔櫻捂住臉抽泣,“落繽,你不懂,我如今不管怎麽想,父親都認為是我的錯,這才是令我最難受的。”

落繽:“那等主君和女君回來呢,二位最疼女郎,大郎君不肯答應,主君和女君定會護著女郎的!”

崔櫻垂淚愣怔。

“阿櫻,聽說你在顧家別院受了顧四郎的怠慢,一氣之下昨天夜裏就回家了。”

一早崔櫻來祖母院子裏請安,被余氏留下用早食,突然提及了這件事。

崔櫻捏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粉潤的細指一下泛白,她含蓄的朝余氏笑笑,看起來很乖巧,還有點吃了教訓,被罵過以後的低落,“大母,您都知道了。”

余氏仔細看著她,“你是我養大的,遇到事,受了委屈,你心裏想什麽,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崔櫻這才鼻頭酸澀,勺子也拿不住了。

自從馮氏進門,父親有了新子新女,她崔櫻就不那麽重要了,一歲起,余氏就做主將她放在自己身邊養著,余氏在崔櫻心中,說是祖母,實際上也相當於母親一般。

“好了,好了,哭成這樣,你這眼睛還要不要。”

余氏拍著崔櫻的背,安撫在她懷中哭的很難過的孫女,“阿奴,別哭了,你只管說到底在別院遇到什麽事,大母為你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親,他就是個死板守硬規矩的人,和你阿翁一個樣,怎麽不等大母回來再說呢。”

崔櫻哭了一陣,一腔憋悶許久的委屈終於發泄出來,情緒漸漸平穩,任由余氏和落繽拿帕子為她擦臉,這時才露出嬌憨的本性,“大母,太晚了,阿奴不想擾你和阿翁休憩。父親也已經教訓過我了,顧四郎青年才俊,我不該不知好歹。”

“他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與你?”余氏兩眼緊緊盯著她。

崔櫻點頭,“大母,他原也不是真心戀慕我才娶我的,我到別院做客,等了他有一個時辰之久,極為怠慢於我。”

余氏皺眉,崔櫻乃崔府的嫡女,打生下來就是金枝玉葉,加之她腿腳不便,更讓家裏人憐惜,顧行之背地裏居然敢這麽對她。

崔晟:“既如此,叫顧家的來府上親自向你賠罪,讓武騁侯好好看看他養的好兒子。”

崔櫻一驚,回頭向門口看去,一個略顯高大清瘦,即便上了年紀,風采依舊的身影走進來,目光落到崔櫻身上,威嚴淡去,露出笑意,“阿奴。”

崔櫻驚喜的喚道:“阿翁!”

崔晟和余氏成親的早,出生富貴,雍容半生,歲月也沒能在他們臉上多添幾道風霜,他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雖談不上一生一世一雙人,卻也叫崔櫻感到羨慕。

祖父祖母是她理想中,夫榮妻貴鸞鳳和鳴的典範,她曾經期望自己成親後,與夫君也是這般,現在來看,應當不大可能了。

崔晟:“阿奴,方才門房來報,說顧行之賠罪來了,你可願意見他?”

崔櫻神色略顯愕然。

顧行之不是一個人來的,崔櫻跟著余氏到前廳時,就發現他身旁的位置還多了一個身影,崔崛正在同賀蘭霆說話,對方英氣逼人的俊臉襯的身旁,崔櫻的父親文弱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