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四郎與人偷歡,背地裏羞辱於我,殿下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要表示的?”

她聲音極小,還微微顫抖,呼出的氣息軟綿如有蘭香,但賀蘭霆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幾個刺耳的字眼,於是冷峻的眉頭嚴厲的一挑,眼神沉穩不失凜冽。

表示,她想向他討要什麽表示。

崔櫻的睫毛似黑漆的鴉羽撲棱著,因賀蘭霆的眼神而緊張到喉舌發幹。

她實則有些畏懼賀蘭霆,應當說沒有人會不畏懼賀蘭霆。

天家子嗣眾多,皇後進宮略晚,頗受聖人寵愛,生下第一個嫡子,就被欽定為太子。

賀蘭霆的年紀在皇子中較為吃虧,作為太子,與前頭已經年少逐漸展現才幹的皇子相比,賀蘭霆一直表現的中規中矩。

直到有一年聖人突然發病,情勢危急。各方勢力開始躁動,皇子相爭,朝中不穩,年近冬日,又有不願歸降的狄人來勢洶洶的進犯本國邊境,是年僅十三歲的賀蘭霆拿著聖人聖詔,坐上皇椅代為理國。

朝堂上有奸臣勾結,妄圖擾亂朝綱,也是賀蘭霆揪出勾結之人,丟出證據,並在大殿裏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一劍削掉了亂臣的頭顱,令其血濺當場。後又有想要趁機造反的四十八人被帶到大殿裏,凡是反對賀蘭霆的,都被他親手斬殺在眾人眼前。

據崔櫻祖父回憶,金鑾殿前太子所在的那塊地面血跡厚的連續一個月都洗不掉血色。

基本上每日上朝,都會有不忠或是犯了事的臣子被提出來定罪,證據確鑿再斬頭,其家人難逃一死,連充軍做奴做娼都無可能。

少年太子的殘暴之名也是那時傳出來的,但是那時殺人的確是能最快控制朝堂占據話語權,彰顯天威的手段。與殘暴之名相同傳出來的,還有太子黨羽支持者稱贊太子殺伐果斷,心性超凡,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揪出亂臣賊子,國家有望。

朝堂局勢在賀蘭霆鐵血手段中逐漸穩定下來,派出去的將士也接連傳回告捷的喜訊,支持者的聲音一下超過了其他黨派勢力。

聖人的病情開始慢慢轉好,到能走動後,太子幹脆利落,毫不留念的退位,請來重臣大儒,跪請聖人重新掌朝。

再親自向聖人請罪自己在代為理國期間所做事宜,最後清理亂臣賊子在金鑾殿大殺特殺的事,也不過是得到了聖人一句,“年輕氣盛,雖手段過於嚴厲,卻是為了肅清亂黨維護天家正統”就掩蓋了過去。

反之太子遇事不亂,清君側運籌帷幄,平定邊境禍亂,力保天下太平有功的功績被世人稱贊。

此後,賀蘭霆未來儲君的地位固若金湯,太子更加受聖人看重,在皇子中可以說是獨寵了。

在後面的日子中,威名大震的賀蘭霆卻並未再過多的展露頭角,甚至表現的和往日一樣中規中矩。但他做事的手段,無一不在滿朝文武留下極為深刻駭然的陰影。

這些崔櫻能知道,還要得益於她的祖父崔晟,亦是當年見證過賀蘭霆一鳴驚人的重臣之一。

男子二十及冠,成年後的賀蘭霆已經深不可測,一言一行,一眉一眼都透著雍容華貴的天威,他的存在就猶如一座沖破雲霄挺拔而立的大山,是極尊貴威嚴的存在。

崔櫻懼他也是敬重他,君君臣臣,她在賀蘭霆面前就是臣。

君是一國之君,亦是王法,她想問賀蘭霆,顧行之這樣的侮辱重臣之女,算不算犯法。

話臨到嘴邊,則變成了,“都說太子殿下最是公正無私,不知殿下能不能為我今日遇到的事做主,懲治顧行之。”

人對自己的姓名最為敏感,縱使是在行樂,顧行之恍惚間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停住動作,猛然回頭朝背後的方向看過來,“何人在此?”

崔櫻那一刹那心臟都快跳出來。

她驚恐的與賀蘭霆對視,聽見了屋內人翻身下榻走動的聲音,顧行之正往裏過來。

賀蘭霆親眼看著她臉色大變,惶惶不安,她剛才還在讓他做主,不過一點動靜,就叫她如受驚的兔子,緊張成這樣。

崔櫻剛要問怎麽辦,下一刻瞪大雙眼,她臉上出現一只修長大手,對方捂住了她的口鼻,不讓她說話。

他們貼得更近了,崔櫻發現自己的衣擺被人動了,往裏收了一些。

賀蘭霆觸手便感覺一道嫩滑細膩的手感,他眼神深邃,讓崔櫻無端的產生了壓力,不敢與他直接對視,但賀蘭霆收攏五指不讓她別開臉,薄唇輕啟,有種無聲的強勢朝崔櫻撲面而來,“安靜,別動。”

顧行之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崔櫻比之前發現顧行之與人偷歡還要緊張,在被賀蘭霆制止過後,她的臉便一直對著他,身子僵硬的好似一根木樁。

書櫃後面的空間本不算逼仄,但要容下兩個成年人就顯得擁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