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銀河落了嗎(第2/3頁)

“啊?”男幹事露出羨慕,“那鋼筆應該不便宜吧。”

“就算回禮了。”

“哎?回什麽禮?”

“……”

江肆顯然沒有幫對方解惑的耐心,他目光懶洋洋落回手旁,輕慢地瞥過白紙上的第一行。

自1班。

宋,晚,梔。

晚梔。

梔子的梔。

江肆忽想起女孩身上涼淡的苦茶香,淺淺的澀意,還有一點梔子香的尾調。

漆黑的眸背著光,像又暗下一個色度。

須臾後,江肆隨手拎起椅背上搭著的外套,轉身往棚外走。

“主席?”男幹事愣回頭,“您要上哪兒去?”

“……”

沒人回應。

那道清挺背影只略一揚手,銀制火機被勾在空中,甩出哢噠一聲輕響。

……

宋晚梔匆匆走出去幾十米後,驚慌的心跳才平息下來。背後再感受不到那束目光熾烈的存在感,她滯澀的腳步也略微放緩。

“梔梔,”王意萱猶豫,“你和江肆學長認識嗎?”

宋晚梔遲疑著輕聲:“昨天的年級會上,見過。”

“噢對,他那會好像注意到你腿上有傷,還特意把你留下了,”王意萱恍然,隨即又疑惑起來,“可是聽江肆學長剛剛那個語氣,怎麽好像已經跟你很熟了?”

宋晚梔眼睫輕顫了顫,垂下:“他和誰說話都是那樣的吧。”

“咦?是嗎?”

宋晚梔垂著眼想。

是啊。

總是笑著的,站在熾烈灼目的陽光下,對什麽都漫不經心而又恣意妄為的,生來就天之驕子一樣的少年哪裏會去斟酌一句玩笑的捉弄話。

所以他對她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換了其他人也一樣。就不要幻想,不要有任何期望。比起黑暗裏的無望,虛妄的希望才更折磨。

她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

宋晚梔驀地一滯。

在那個念頭劃過去的同時,像幻覺又無比真實的痛楚從左腳腳踝的疤痕上發散開,疼得她臉色一白,幾乎彎下身去。

王意萱並未察覺,還在半自言自語地往前走:“不過跟江肆學長打好關系肯定沒錯。昨晚梔梔你也見到了吧?他竟然是副院長的得意門生,簡直不可思議!”

宋晚梔咬著泛白的唇,慢慢跟上去:“什麽不可思議。”

“還能什麽呀,S大就算普通教授那都是心高氣傲,很少願意帶本科生,更別說論文等身的余副院長了。好些研究生擠破了腦袋想進他門下都不成,就算進了,又有哪個敢跟江肆似的在他面前那麽隨便啊?”

“…嗯。”

“聽說江肆學長大一破格拔進無人系統研究中心後,自動化系每屆都有了兩個名額,不過達不到考核標準他們就一個不要……所以要是和江肆學長熟了,說不定以後進無人中心的概率都更大了哎!到時候運氣好再跟個課題,哪怕只是打打下手——”

“抱歉,”宋晚梔難得打斷,聲音低輕,“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

“哎?”王意萱意外地停下,轉身,“梔梔你哪裏不舒服?我陪你去校醫院看看吧?”

“不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啊。”

“嗯。”

“……”

回到宿舍後,宋晚梔難得奢侈地睡了一個短暫的午覺,卻睡得並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瑣碎的夢,說不清是美夢還是噩夢。

在夢的前半截,她回到了外婆家。攔在她面前的是農村裏低矮的石頭壘起的墻,墻那頭住著另一戶人家。那家房子一年到頭多數時間都是空置的,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住墻那頭的老太太才有可能回到村裏,而更更偶然的次數裏,老太太最喜歡掛在嘴邊的小孫子也會跟著一起回去。

低矮的墻攔著纖瘦的女孩,攔不住墻那頭的聲音。那個低低的好聽的少年嗓音在風裏笑,說話,張揚且肆意。於是再後來的每次回去,女孩就總是假裝無意地站在院子裏,曬太陽或者曬烏雲,然後翹著耳朵聽,聽那面墻後會不會再奇跡似的響起某個人的聲音。

或者,只是和他有關也可以。

在夢裏她也那樣安靜地等著,等過無數個安靜的晌午中的一個去。

又像那無數個晌午,等了一場空寂。

然後在夢的後半截,小院的天空慢慢黯下去。

某一秒她腳底一空,失重感將她包裹,她的整個身體向著她看不到的地方跌落下去——頭頂的天空被破舊的樓房割成不規則的方塊,她的視線裏只有那只推出窗外的黝黑的手。

她在夢裏向下落去。

驚恐的失重感擠壓著她的心臟,她只能在熟悉的絕望裏等待最後重重的落地。

呼——

風聲忽止。

像萬籟俱寂。

這個重復過無數遍的夢境突然變了,她看見自己的胳膊被拉向上,她擡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