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城鎮醫院。

醫院裏所有在職員工忙得腳不沾地, 不遠處的康波營地逐漸恢復平靜,一些無辜被牽連進去但又幸運的撿了一條命逃出來的人全都奔向醫院,因此醫院裏人滿為患。

全身都是傷的李瓚一撥人和滿腦袋幹涸的血跡的江蘅這一撥人先後進來, 在這醫院裏竟不算多麽嚴重, 至少他們沒缺胳膊斷腿,看著眼前飛快滑出去的急救床, 床上是血肉模糊的傷員, 不到十分鐘又被推出來宣告死亡。

和醫院借來酒精、鑷子和紗布的李瓚挑了挑眉,到角落裏默默給自己清理傷口, 酒精擦過外翻的皮肉時, 疼得頭皮發麻, 回頭看看特別行動小組正互幫互助挖子彈,他就咬牙把痛呼咽了回去。

媽的這群人有必要一聲不吭嗎?

李瓚冷著臉心想, 同是男人, 這時候要喊出聲那就輸了。

特別行動小組就偵查員受傷最重,其次是宋志,一個子彈穿過肺葉, 一個全身骨頭都快被打碎了, 目前兩人都在急救室裏搶救,其他人和他們倆比起來就只能算是皮外傷。

走廊的防火門由外邊向裏推開, 白光一點點泄進來, 像十枚鎂光燈齊刷刷燃燒, 刺得人的眼睛睜不開,等好不容易適應了這過於刺眼的亮光,又被白光中走出來的身影奪去了目光。

李瓚的手擋在眼前, 透過指縫看那道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在門口停頓了幾秒,又把門關上了。

城鎮裏的電路因為下午的槍戰和爆炸而被炸斷, 醫院裏的三台發電機都推送進手術室裏提供手術所需電源,所以醫院其他地方沒有燈光照明,陰沉沉如同每個人心底籠罩的戰爭陰影。

防火門一關上,黑暗重歸醫院走廊,李瓚終於看清那道身影的面孔。

――是江蘅。

李瓚身旁的老段起身讓開位置,他是所有人裏面唯一沒有受傷的幸運兒,精力恢復後打算投身偉大的志願事業幫助護士照顧傷患。

不過離開前,他腳步躊躇了一會,問道:“老板,司機他人還在不?”

江蘅眉眼一松,流露出疲憊和歉疚:“只能找到他的遺骸,剛才托朋友運回來放在太平間。”

老段其實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這一路逃亡不忘尋找司機的蹤影,到了醫院也四處溜達一圈就是沒找到人,心裏便有了不好的猜想。

“我去買幾條煙送送他。”老段說完就走了。

江蘅目送他佝僂的背影,難得流露出疲憊的神情,坐下來,小心翼翼避開李瓚肩膀上的傷口然後環抱住他,把毛絨絨的腦袋擱在李瓚沒受傷的肩膀上。

這姿勢像在求安慰。

李瓚擡手,順著江蘅的頭發,像在撫摸一頭受傷的野獸。

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因為此刻任何言語在逝去的生命面前都顯得格外蒼白無力,盡管金三角每天都有無數人死於各種械鬥,就算不是江蘅雇傭司機,司機也會死在其他交易中,但對於江蘅來說,司機的死是他不能推卸的責任,他還是會為此感到無比的愧疚。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醫院的走廊來來往往無數人,他們的腳步聲匆忙而沉重,每一步踩踏都似乎帶著千斤的重量,在生存的希望和死亡的絕望中等待手術室那扇門的一錘定音。

喜極而泣和悲痛欲絕輪番上演,沒人還有閑心注意到角落裏互相擁抱取暖的兩個男人。

過了許久,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從裏面推出兩張移動床,床上躺著剛做完手術的偵查員和宋志,隨行出來的醫生語速飛快:“手術很成功但是要注意術後感染,最好是在無菌環境下休養但我們醫院條件有限,最好能送他回中國的大醫院。最後,如果他們兩個人明天能夠醒來,那就說明暫時脫離危險。好了別磨蹭,趕緊把人送回病房!”

話音一落,醫生飛快溜回手術室繼續下一輪手術。

特別行動小組眾人高興壞了,互相推搡著目送隊友回病房,一個兩個大老爺們娘們兮兮握著心口祈禱菩薩保佑,但此時沒人嘲笑他們的軟弱。

李瓚動了動肩膀:“聽到沒有?至少還有好消息。”

江蘅嗯了聲,還是閉著眼睛沒起來。

李瓚:“剛才你推醋溜兒學最快發布開防火門,門外露進來白光,那白光怎麽來的?”現在是黃昏時間,橙黃色的夕陽絕不可跟洗了漂白劑似的亮瞎人眼。

江蘅:“我之前聯系一些老朋友,讓他們把能帶上的裝備都帶過來,醫療藥品、發電機、食品帳篷等等。”

李瓚:“考慮得挺周到。不愧一顆糖買20萬的慈善家。”

江蘅勾起唇角:“聽起來很像嘲諷。”

李瓚:“那這嘲諷有夠值錢。”深吸一口氣,他收了收表情,盡量不那麽吊兒郎當的、而是正經的說道:“特別行動小組聯系了雲南省省廳,他們派出中方代表和佤邦、克欽邦的聯軍首腦會面,商議內容不明,但是撣邦幾個大特區聯軍達成一致合作,剿滅昆山集團大本營。同時,他們不久就會派出一支正規軍以護送中國公民為由,將宋志一幹人等安全護送回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