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社死

宋稚裹住被子蜷進床裏,尷尬發麻的感覺從腳尖蔓延至頭發絲,可手機上的視頻仍在播放。

“喝酒了?”嚴淮沉默數秒才回復他。

“不可以喝嗎?”宋稚話語間裝滿恣意妄為的委屈。

“可以,但不能多,對身體不好。”宋稚可以聽清,對方沿著揚聲器發出的平緩呼吸聲,往復兩個來回後,嚴淮繼續道:“沒辦法在你身邊,要學會照顧自己。”

“嗯,全都聽你的。”宋稚答應得幹脆利落。

“真乖。”

宋稚脊背冰涼,全身發抖,牙齒緊咬指節,折磨到近乎死亡。

嚴淮瘋了嗎?明知道他喝醉了胡言亂語,為什麽不掛他電話,為什麽跟他聊?還要說些耐人尋味的話。

視頻中的聲音仍在繼續。

“突然給我打電話,有事麽?”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嗎?”宋稚可憐兮兮。

嚴淮深沉的嗓音輕笑兩聲,溫柔道:“可以。”

在宋稚眼裏,那笑聲是赤.裸裸的嘲諷。

“所以,到底怎麽了?”

“唔……就是,電視台邀請我參加婚戀綜藝,老公你能陪我去嗎?”宋稚楚楚可憐,“不可以拒絕我。”

“好,我會提前趕回去。”

“我等你回來,最愛老公了!”

宋稚甚至能聽到,自己隔著空氣傳來的飛吻聲。他一哆嗦,被子裹得更緊,嚴淮哥哥送的兔子仿佛都在床頭嘲笑他。

“你經紀人在旁邊麽?把電話給她。”

聲音錄到這裏已經結束,可此時的宋稚,只求早日結束生命。

“哐哐哐——”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差點把宋稚送走。

“小宋先生,嚴先生叫您下樓吃飯。”是蘭姨的聲音。

一整天,宋稚被折磨得外焦裏嫩,他從被子裏鉆出半個頭,“來了,馬上下去。”

宋稚從床上起來,特意換了一件掛燙平整的衣服,可來到鏡子前時,他只想寫遺書。

他捂住臉沒眼看,剛才就這樣站在嚴淮哥哥面前?宋稚抓了兩把亂成雞窩的綠毛,自己為什麽要想不開,染這麽醜陋的顏色?瘋了嗎?

嚴淮哥哥從來不染發,也一定不喜歡染頭發的人。

*

宋稚推開門縫,沿著黑色鏤空螺紋柵欄往下看,剛好能瞟到坐在餐桌前,翻看報紙的嚴淮。

他深吸一口氣,反正臉都丟盡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宋稚躡手躡腳下樓,恰巧和嚴淮視線相接。

後者的眼神停在他掛著水滴的短發上。

“不喜歡綠色了?”嚴淮挑了下眉。

十分鐘前,宋稚用脫色膏把頭發搞回了原本的顏色。他染發使用的是一次性試劑,脫色也相對方便。

宋稚搖了搖頭,本來也不喜歡。

“吃飯吧。”

宋稚點頭,拉開凳子,坐在距離嚴淮最遠的對角。

“那麽遠怎麽夾菜?”

矩形八人餐桌,為了方便,蘭姨會將菜集中擺在一側。

“哦。”宋稚乖乖站起,挑選了一個方便夾到菜,卻與嚴淮相對遠的位置。

“我看你早飯和午飯都沒吃。”嚴淮不兇,可仍帶著點質問的口氣。

宋稚挖了一口米飯,“嗯。”

“零食我讓蘭姨收了,最近不許吃。”

“哦。”弄臟地毯的報應,宋稚認栽。

“不高興了?”

宋稚余光瞟到嚴淮停下的筷子,對方正向他這邊看。

他心虛,慌忙搖頭,嘴裏的米飯也跟著發苦。

“三餐正常後才能吃零食。”嚴淮視線飄向他纖瘦的手腕,“要多吃正餐才能胖點。”

宋稚點頭,拼命巴拉碗裏的米飯。

兩個人離得遠,嚴淮見他只知道悶頭吃米飯,菜卻一口未碰。

他移動位置,坐在稍微靠近宋稚的區域給他夾菜。

嚴淮一個勁夾,宋稚就一聲不吭悶頭吃,直到對方阻止,宋稚才停止吃第四碗。

宋稚幹凈的飯碗裏找不到一顆飯粒,他放下碗筷,雙手背在身後,坐得筆直,“我、我吃完了。”

“嗯。”

宋稚站起,輕輕挪動凳子,不敢制造出一丁點噪音,僵直身體像個機器人似的,機械性地轉身往樓上走。

“等等。”身後的嚴淮叫住他。

宋稚杵在原地,高速運轉大腦反思又做錯了什麽。

直到手心多出一張紙巾,鼻尖被柔軟的觸感碰上一瞬,嚴淮的聲音才越過空氣傳來。

“擦幹凈。”

宋稚忙蹭一把,原本幹凈的紙巾上留下一小塊擦拭過的痕跡。

他被人像紙巾般扭成一團,也顧不上其他,拔腿往樓上跑。反鎖房門,懊惱地悶進被子裏。

吃飯居然能吃到鼻子,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

嚴淮的眼神在空蕩蕩的三樓走廊稍留片刻,才緩慢收回目光,停在指肚的紅色番茄醬汁上。

他抽出紙,輕輕擦掉上面的痕跡,夾取一塊相同的菜放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