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亡訊(大結局·上)(第2/7頁)

所有人他都看不見了,所有東西他都不在乎。

直到——

“我帶了一封信來。是一封定時的掛號信。”鄭敬風最後也知道自己不該再打擾賀予了,他站起來,把一封有些殘破的信擱在了床前。

賀予被捆著動不了,鄭敬風就當著賀予的面把它打開了。

“是你謝哥在去曼德拉島之前,寫給你的。”

從死物到活物,是怎麽樣一瞬間轉變的,鄭敬風在這時候的賀予身上看到了。

他看到賀予眼中一下子有了亮光,那亮光很悲哀,但又是那麽顫抖著,飽含渴望。

賀予張了張嘴,但他太久沒說話了,發不出聲音。

但鄭敬風看出來了。

他是讓他把信拿的更近些。他要看。

他急切地、迫切地、悲傷地發瘋地想要看……

他看到了。

那是一封對於謝清呈而言,其實已經很長了的信。

謝清呈在信中寫——

賀予: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曼德拉島的風波,應該已經平息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活著。

但是不管怎麽樣,我覺得現在是能對你說出全部的真相的時候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太過冷血無情,怨恨我當年,在廣市海戰時,給你發了一條期瞞著你的消息。

你和我說,你已經從執念中走了出來,可以出發去尋找新的人生,我替你感到高興,原本不該再打攪你生活的平靜。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什麽令人值得去付出一切的對象。我從十三歲父母去世那一年接受了rn-13的治療,盡管經過老師指點,克服了種種困難,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了下來,成為了醫生,重新回到了社會當中,但我後來才明白,其實精神埃博拉對我造成的影響都在以一種非疾病的方式一直存留著。

二十三年了,我活在一個看不見的拘束帶裏,我習慣了沒有情緒,習慣了冷靜地處理所有問題,習慣了理性地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我沒有辦法,我父母親戚凋零,如果我有任何意外,謝雪就失去了最後的依靠,我是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身邊許多人說我不像人,沒有情緒,我無可辯駁,我也別無選擇。因為只有行屍走肉,我才能平安無事地活下去。

就這樣,日久天長,我好像已經不記得激烈的感情是什麽樣的了,我習慣了不讓任何事情在我眼前失控,所以我總是去安排你們的人生,去盡量地走到你們的生活裏去保護你們,卻拒絕任何一個人踏進我自己的生命當中,成為不可預知的變量。

我確實活了下來。

可我已經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機器,一塊石頭,一截草木。

現在想來,我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沒有做好的。我像鈍刀子一樣傷過很多人的心,黎姨的,謝雪的,李若秋的,陳衍的,你的。

我病了二十三年了,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去和人相處,去感受人和人之間的最簡單、最不用拘束的感情。我甚至在一開始都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會存在什麽不顧一切的愛情,所以我那時候諷刺你,推拒你,教育你。我說你什麽都不懂。

其實什麽都不懂的人是我,賀予。

你希望我能明白過來的那段日子,你守著我的那段日子,一定很難受吧。

不管你和我說任何東西,做出怎樣的舉動,我都不相信你對我的感情是真實的,我一遍一遍地推開你,把你弄得頭破血流,希望你離我越遠越好,我看不到你眼睛裏的光,我不相信你眼睛裏有光。

賀予,真的很對不起。

後來,你回來了,很多事情都變了,你不再喜歡我了。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其實是一種解脫,你從此之後不必再面對一個連怎麽去接受別人的真心都學不會的對象。你有這世界上最熱烈最勇敢最執著的心,而我的心已經病得太重,好在終於不會再拖累你。

但這不是說我不喜歡你,賀予。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已很喜歡你。這是我以前不曾擁有過,今後也不會對任何人再有的感情。我願意保護你,照顧你,陪伴你,我願意由著你的任性,縱著你的脾氣,我願意為你付出所有的感情,乃至於生命。

然而這一切終究都是太遲了,這些你曾經很希望得到的東西,現在都變得不值一提。

我沒有別的什麽可以再給你。

我只想在最後誠實地告訴你,你是值得被愛的。

你是將被愛著的。

你是已被愛著的。

我知道你怨恨我,不得不說,承受你的恨意會讓我感到很痛苦,感到麻木,但我知道那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回來之後的任性,暴躁,冷漠……我都能夠理解。我很難受,但我必須承受著,是我欠你的。我欠了你一整顆的真心。

我沒有逃避,我願意這樣陪著憤怒的你,就像曾經的你陪著無情的我一樣。你把刀往我心裏刺我也不躲,我想知道你從前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