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曼德拉的世界(第2/5頁)

“但是,文字只是最基礎的載體,就像照片一樣,具有暫時性,是定格的。我們還是拿李白做例子,突破時空限制的只是一部分的李白思想,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用文字保存下來,而留下來的文字也凝固了,不能再進行自我思考,不能再生他本人的意念——但如果,有一項技術,能夠把人腦的意識全部抽取出來保存呢?”

賀予說著,擡手點了點謝清呈的額側:“這裏的東西就是人的靈魂,如果它離開肉身,在另一個系統中,依然能夠有自我意識,能夠不斷產生自我意識,那麽是不是等同於這個人還活著?就像曾經人們覺得異想天開的宗教裏的移魂法術,而事實上只要做到了這一點,哪怕肉身隕滅了,只要思維保存著,在曼德拉組織看來,這個人就還活著。”

“只要人的意識可以通過技術被不斷地延續,被塞到計算機雲端,被塞到機器人體內,甚至是通過芯片控制,植入到另一個活人的身體裏。”賀予輕聲道,“所謂的‘復活’或者‘永生’,也就實現了。”

謝清呈:“他們想要……永生!?”

“遠遠不止。在曼德拉組織的元宇宙最終構想中,最後人類可能根本不需要借助肉身活著,畢竟世界上的人口飽和度是有限的,如果大家都能永生,總有一天新的生命將沒有立錐之地。可一旦按他們的想法構架了元宇宙,那就不一樣了。”

“人的意識可以保存到雲端,成為二維數據,存活在計算機系統當中。三維到二維的壁壘就此打破。到那個時候,人人都可以‘活著’,但人人都不用‘活著’。人類在數據庫裏生存,活動,成為勞動力……只有獲得了極高成就或者在二維世界裏攫取到了極大財富的數據人,才可以獲得一具我們現在的,正常人類的肉身。”

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隨著賀予的描述,在謝清呈眼前仿佛一張繪卷似的展開。

“在他們對未來構架中,現實世界將變得非常的理想——因為以肉身形式存活在地球上的人類數量受到了嚴格控制,生態資源將慢慢恢復,而這絲毫不會影響人類社會的發展,畢竟有大量二維人作為數據,在雲端的‘元宇宙’世界裏完成生產生活,持續地貢獻出它們的勞動力——也許幾十億,上萬億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最後就只是一個小小的數據盤。二維人必須一直努力,為了獲得一張肉身券來到三維世界而積極奮鬥著。而這個是否讓人來到現實世界的權力,就可以牢牢地掌握在統治者和資本擁有者的手裏。”

謝清呈聽著,後背陣陣發寒,恐怖的不是這樣的想法,而是這種想法按照科技瘋狂發展的軌跡來看,竟然是可能被實現的。

三維社會人將被自己的同胞變為二維社會人,與生俱來的血肉之軀會被壓縮成思想數據,能不能來到三維社會,全看控制者是否需要你,你是否擁有可觀的財富。

更可怕的是,數據裏的人會習慣作為一組數據,畢竟三維社會人若是想刪改數據,操控思想,也許只需要編一個程序,連現代社會的資本洗腦都省了,而這一切在那個環境下都會變得相當正常,再也無人反抗,否則就是“病毒”。

“這太荒唐了……”謝清呈喃喃。

賀予說:“一點也不荒唐。如果真的不受約束地發展下去,這恐怕也就是幾百年之內的事。其實,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社會,很多東西已經越來越數據化和扁平化了?”

“什麽意思?”

“在互聯網沒有普及的時候,人們說話的語氣、腔調、內容,往往相差迥異,各有特色。然而互聯網的迅速傳播性,讓‘重復’成為了一種正常,讓‘個人’同化為了‘集體’。比方說……”賀予輕聲對謝清呈道,“在你小的時候,如果班上同學看了一部電影,老師讓大家小組開火車,各講幾句話評價這本電影,每個人的發言應該都是不太一樣的。但是現在大眾評論一本電影,你打開彈幕,看到的往往會是一些重復的發言,比如一個人寫了‘淚目’,接下來的很長一段彈幕裏,幾乎每個人都會重復淚目這兩個字。”

“再比如,對於那些很復雜的作品,人們的耐心也越來越少了,很多人只想看粗暴簡單的正義與邪惡,愛與不愛,卻忘了人性本身就是很矛盾的,而不是一個個簡單的標簽。但標簽和簡單會讓人覺得舒服,好理解,沒爭議,這種舒適感和安全感會慣著人們變得越來越不想思考,也越來越習慣於不思考,當不思考成為了一種習慣,人們在需要表達自己的思想時,張嘴重復的就只能是一些在互聯網上反復出現過的詞句。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同樣的言論你可以在這件事上看到,也可以在另一件事上看到。無論是誇獎、批評、辱罵還是創作,都開始變得千篇一律,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