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慢慢地分離(第2/3頁)

他得抓緊,另外還得繼續替老秦的女兒研究治療藥。

然而——

“謝生。”

一天晚上,謝清呈正在看書,接到了秦容悲丈夫的電話。

那個美國人之前在港讀書,學的普通話裏帶著些古早的港腔港調,所以他管謝清呈不是叫謝先生,而是叫謝生。

秦容悲當時被黑暗組織綁架,對方折磨她,威脅她,拿她做實驗。

她整個人都被他們毀掉了。

盡管後來,謝清呈決定恢復服用RN-13,拿自己的身體做測試,想要研制住遏制秦容悲器官萎縮的特效藥,可是時間太緊了,這種藥只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秦容悲的體質,最終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從去年開始,秦容悲的病症就開始出現惡化,藥物能有效減緩她的痛苦,卻很難再阻止她的病變。

接到電話的時候,謝清呈第六感觸動,隱隱地已感到心驚。

電話那頭是秦容悲丈夫嘶啞,但卻盡力撫平過了悲傷的聲音:“謝生,我太太今早走了,走得很平靜。這些年,很謝謝你為她做的這一切……”

一通電話結束,耳膜內仍是嗡嗡的。

謝清呈走到陽台,看著外面飄著的細雨。

和滬州送別秦慈巖時一樣的天氣。

他點了支煙,想抽,手卻像被凍住一樣,怎麽也擡不起來。

他麻木地站了很久,直到煙燃盡。

秦容悲生前也是個女博士,是個科學家,謝清呈一直以來都無法完全確定,她是否有從她父親那邊得知到一些關於初皇的真相。他後來趨向認為她是知道的,因為她出事之後,她丈夫翻閱她未被折磨到瘋狂前的工作筆記,發現了很多與RN-13病人相關的研究議題,但是她被抓了之後,卻生捱了種種酷刑,什麽也不肯說。

除此之外,秦容悲丈夫在事後整理她東西時,還發現她曾經畫過一張畫,畫裏是秦氏夫婦,她自己,丈夫,女兒,以及他們家那個出了車禍離世的弟弟。

還有一個她沒有畫全五官的人,就站在她父親旁邊,和她父親穿著一樣的醫生的制服。

秦容悲用的筆觸很溫柔,她將這幅畫夾在了她從中國帶來的相冊裏。

她在相冊的腳注處,用淡藍色的墨水寫了幾個微傾的漢字:“我的家人”。

謝清呈再一次拿顫抖的手,又想點一支煙。

可這次連火機都擦不著了。

夜深了,四周是一片看不見的黑暗。

.

秦容悲離世後,謝清呈去了一趟滬州陵園。

他帶了兩束花,一束擱在了陳慢哥哥陳黎生的墓前。陳慢已經痊愈了,最近被家裏管得很嚴,家長生怕他再冒險做什麽傻事,簡直走到哪兒都要派保鏢跟著他,搞得陳慢煩不勝煩。

謝清呈覺得這是好事,他不想看陳慢再有什麽危險。

第二束花,他沒有獻成。

秦慈巖的墓前有人在哀悼,他遠遠瞧了一眼,那其中有幾個是滬一醫院的老同事。於是他捧著那一束雪色的百合,轉身,走下了長長的山道台階,最終把那一束白色的百合擱在了墓園的入口處,正當他要離開時,有個人拿起了被他放落的百合。

是賀予。

“謝清呈。”

“……”

“你要把花給他是嗎?你等一等,我幫你去把花放到他墓前。”

不等謝清呈回答,賀予便拿起了那一束潔白的花朵,走上去,來到秦慈巖的雕像前,鄭重其事地將花束放落,然後深深地拜了三拜。

謝清呈站在微雨裏,看著他做的這一切……

下到山門前,謝清呈已經遠去了,賀予只能瞧見他一個略顯單薄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謝清呈最近狀態越來越差了,他總是看到他咳嗽,往美育私人病院跑——明明謝雪已經出院。

尤其今天在墓園看到他,陽光下他的面龐蒼白得就像透明的薄魂,海面的銀霧,似乎很快就要消失不見掉。

謝清呈現在活著,好像就是為了完成秦慈巖的著述,除此之外,他與人世的連接已經很淡了——他無疑還渴望蔣麗萍提過的那個“段聞”能夠落網,不過那完全是異想天開,段聞這個人神出鬼沒,雖然是跨境企業的幕後大老板,卻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鄭敬風他們調查出來,這人果然連名字,連使用的身份證件,都是假的。

他父母已經死去十九年了,至今年忌日,便是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無數人心血熬盡,青絲等至白發,卻始終沒有等來一個正義的降臨。兇手仍然逍遙法外,犧牲的警員仍得不到一個正名,對於RN-13這種禁藥的追求也仍在暗處延續。

謝清呈在絕境中,堅強地等了二十年。

在第二十年,秦容悲死了。

謝清呈已經不會覺得有多疼痛,多無法接受了,他慢慢地變得格外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