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的同類

再醒來的時候,賀予發現自己躺在了一片潔白當中。

他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死了。

直到周圍醫療監護器的滴滴聲傳入耳中,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怎麽回事……他不是該被淹死了嗎?

他動了一下,發現自己手上戳著點滴,不方便起身,而旁邊床頭櫃上則漆有醫院的名字。

“……” 原來他是被送到影視城附近的綜合病院了。

溺水昏迷前的事情迅速湧回腦內,撞的賀予一時有些發暈,輕微的腦震蕩似的。

謝清顯是精神埃博拉患者初號是用藥最完全,活得最穩定的那一個…… 謝清呈瞞著他,什麽也沒有和他說。

謝清呈有許多要做的事情,他是一開始謝清呈就沒有想要選擇,後來又被第一個放棄的東西。

但是…… 他好像也沒有什麽立場去指責謝清呈的不對。

這個男人是會拿自己的生命去榨出價值的人,把自己的血淚都不放在眼裏。對於這種人,賀予又有什麽好再多要求的?

“醒了?感覺怎麽樣?” 失神間,旁邊有個沉冷的聲音傳來。

賀於驀地回頭,見鬼似的,竟看到謝清呈掀了隔簾走進來。

謝清呈的臉龐有些白,血色不那麽充足,但他的狀況看起來比賀予要好的多,至少不是病號服,而且自由行走。

賀予驚了一下,沙啞地咳嗽:“你……”

謝清呈在賀予身邊坐下。

賀予這下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從床上坐起,看了看四周,沒有別人,這是個 VIP 病房。

“如果你要找其他人,比如你母親的話……”

“不要。”賀予一把握住謝清裏的手腕,將似乎打算站起來的人又拉回身邊。

“我不找他們,我就要你。”

“……”

“謝清呈,你和我說在攝影棚裏說的那些話……” 謝清呈沉默須臾:“你不會希望我為了那些話,把你謀殺在這裏滅口吧。” 賀予瞪著他。

“那就守口如瓶,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謝清呈因為沒有溺水,只是著了些涼,所以人很清醒。

他低頭看著賀予的臉:“這樣對你我都好。” 賀予看得出謝清呈其實有點後悔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結果他們倆現在都還活著。

也是,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他們倆都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當時發生的一些對話,謝清呈現在不想再提,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酒醉胡言,醒來都會後悔,何況是生死關賣的傾訴。

謝清顯看上去很平靜,沒任何波瀾,打定主意要把這一章用三言兩語揭過。

“是呂總發現了你不在,到處找你,有人和她說你去了攝影棚,她就帶人趕過來了。”謝清呈簡單地把事情經過和他說了一遍。

“確實就差一點點。”

“其實在他們設法打開那個門的時候,你已經窒息昏過了,但是溺水的時間不長,如果時間稍微再久一點,泄水搶救也恐怕來不及了。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謝清呈靜默片刻,這樣做了個總結。

他一直以來都習慣於戴著面具生活了,而此時此刻,他的面具已經在賀予眼前摘落,這讓他竟不知道該以怎麽樣的姿態面對這個少年。

他只能這樣僵硬地把話交待完了,和往日一樣冷靜從容。

謝清呈並不想改變些什麽,甚至近乎無情地想把面具又戴回臉上。

可郭襄見過了楊過的臉,再覆上假面,又還有什麽用?

大哥哥的眉眼都已經被小家夥瞧得真真切切。

賀予坐在病床上,幾縷碎發都是亂的。

他能預料到謝清呈的閃躲,但沒想到謝清呈居然能夠把自己的情緒處理的這麽幹脆利落,

就像剔除一段壞死的神經,切下一塊無用的血肉。

賀予原本還沉在些許傷感和感慨中,這下頓時氣得眼睛都有些紅了,咬牙切齒地: “謝清呈,你……你難道就沒有任何話想和我說嗎?!”

“你剛剛和我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你還和我講了沒人知道的秘密,我現在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了。那你呢?你就一點點的改變都沒有嗎?” 謝清呈也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從他們獲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等賀予醒來,自己一定會面臨男孩子這樣的逼問,所以他心裏早就想好了回答。

盡管最後那一刻,賀予和他說的話,多少給了他內心一些觸動,但謝清呈是一個習慣了低感情回饋的人,更何況那時候賀予還說“討厭他”,讓他“獨自活著”。

那他又不太會轉變,他一個大直男,盡管心理學學術上研究的到位,個人情感上卻純感的不行。

雖然他不能理解賀予為什麽“討厭他”,卻要把最後的求生機會讓給他,但既然賀予這麽說了,那他也自然就收到了賀予討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