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不是gay

徹頭徹尾的異性戀又忘了把自己從謝清呈的號碼黑名單裏放出來。

他後來見了謝清呈好多次,每次都只想纏著謝清呈多抱抱他,每次都是回到家才猛地想起——哎呀,又忘加回微信了。

其實賀予完全可以直接用黑科技把謝清呈添回自己的通訊錄。

但是他沒那麽做,因為他覺得這樣做就失去了添加對方的意義。

而且謝清呈現在對他的態度令他有些不舒服,他甚至都很少罵他了,只是和他公事公辦似的睡覺,像上班,像應付甲方,然後就不理他。

或者說,很少有理他的時候。

賀予一開始沉迷於性,後來漸漸就覺得有些難受,他不知道以前的謝清呈到哪裏去了,他想要從他的身體裏挖掘出一些從前謝清呈管他、罵他的影子。

哪怕是騙他的,那也可以讓他飲鴆止渴。

可是謝清呈沒有。

謝清呈不騙賀予了。

但謝清呈眼裏,也再沒有賀予了。

少年的心和欲漸漸都得不到滿足,他好像擁有了一個真實對待他的男人,但又好像沒有。

這種關系渾渾噩噩地持續了一段時間。

在學期末的時候,謝教授復職了。

此時冬季已至,廣電塔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秦慈巖的風波漸漸過去,學校又悄無聲息地把謝清呈請回了講台,賀予在一天晚自習後背著書包,騎著新買的單車,穿過飄著微雪的兩座高校,來到了醫科大的教工宿舍門口。

這是謝清呈復職後,賀予第一次去找他。

復職是件好事,賀予想謝清呈的心情也許也會好一些。他於是三步並兩步上了樓,口中呼著熱氣,鑰匙輕快地在手指間打轉。

“謝清呈。”

謝清呈不在,倒是有個女老師碰巧從樓上下來。

“你找謝教授?”女老師打量站在謝清呈門前的賀予,把他當做了自己學校求真存善的學霸,程門立雪。

她說:“去圖書館找一找吧,這破宿舍冬天空調制熱不太行,他可能在圖書館備課。”

賀予就去了。

其實這時候才是立冬,但鉛灰色的天空已經飄起了雪,今年江南的冬是格外冷而長的。

自習室人很多,他一直找到三樓靠窗的一個偏僻位置,才瞧見了謝教授清雋的側影。他近來瘦了些許,也許是因為年紀增長,又乏於鍛煉,總是透支體力熬夜做研究,好像有做不完的研究似的。真奇怪,他怎麽有這麽多論文要寫要做要整理呢?

而且現在謝清呈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賀予遠著走過去,瞧見他一直在輕輕地咳嗽。

書桌上有一只保溫杯,謝清呈咳得厲害了,想給自己倒了一蓋子溫水,但傾杯時才發現水沒了,他又懶得起身,於是又不太高興地把杯子蓋上,拿起筆繼續在書上寫些什麽。

筆尖沙沙劃過紙頁。

卻在須臾後頓住——有一只一次性杯子裝載著熱水,擱在了他面前。

他擡起頭,撞上賀予的杏眼,男生剛從圖書館飲水機那邊打了水給他,然後拉了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謝清呈神情冷淡,收拾書本和筆記本準備走。

筆記本卻被賀予啪地摁住了。

“你去哪兒?其他地方都沒座兒了。”

謝清呈本來想回宿舍,但轉念一想,在圖書館裏這個神經病不至於發瘋,如果回去難道不是自投羅網?

就又沉著臉坐了下來。

賀予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絨冬衣,背著單肩帆布書包,裹一條寬大的溫暖圍巾,線條淩厲的下頜和薄的有些痞氣的嘴唇都被掩住了,只露一雙犬似的杏眼。他看起來和醫科大那些知書達禮的學霸沒什麽差別,因為額寬眉黑,鼻梁挺立,甚至看上去更討人喜愛。

很溫柔的樣子。

只不過謝清呈知道那是完完全全的假象。這個人是有病的,附骨之疽,不可拔除。

還瘋到自己身上。

“謝清呈,上次就想問你。”賀予渾然不覺得自己被討厭,自若地坐在謝清呈面前,玩著謝清呈的筆,“你怎麽戴眼鏡了?”

“自然是因為惡心東西看多了,眼瞎。”

賀予不以為意,笑笑:“近視多少度?”

謝清呈不理他,低頭管自己寫東西。

不期然青年的手伸過來,將他的眼鏡自鼻梁上摘了,在自己眼前比劃了一下。

“好暈。怎麽這麽厲害,你以前視力還挺好的。”

謝清呈劈手把眼鏡拿回來,往臉上一杵,說:“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不過謝清呈用眼是太沒用節制了,賀予知道。

他一天要讀很多大部頭的書,那些書往往蠅頭小楷,晦澀艱深,正常人讀不過三行就能與周公相會。

賀予並不理解為什麽以他這個學界地位,年紀輕輕就是翹楚,卻還要這樣爭分奪秒地做研究。旁人可能還會認為謝清呈是天生對醫學很感興趣,一天不學會死,但賀予卻清楚謝清呈最初的夢想並不是投身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