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不再如昨

“您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包間內,賀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也給謝清呈倒了一杯,示意身邊的女人給謝清呈遞去。

謝清呈沒有要。

賀予十指交疊,靜靜地看著他。

片刻之後,他說:“謝醫生。其實您要是真的想和我好好說話,這杯酒,您還是喝下去比較合適。”

謝清呈壓著復雜的心緒,站著俯視著他,盡力維持著冷靜:“賀予,你該回去了。”

“別這麽說,不知道還以為您是我什麽人。”賀予笑了,他身邊的嬈媚女人又點了根煙,賀予這次竟然接過了。

他那雙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謝清呈,微微松開口,噙住了煙濾紙,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優雅從容地吐出來。

青煙散落。

賀予是會抽煙的,他有時在交際場為了融進整個氛圍裏,會淺笑低語地來一根。只是他不喜歡,私下裏從來不碰。

所以在今天之前,謝清呈竟也從來不知道,賀予明明是個最厭惡吸煙的人,但他拿著煙的姿勢可以很從容,甚至是嫻熟的。

“給謝醫生也遞一根吧。”

女人依言把煙又點了,送到謝清呈面前。

謝清呈沒接:“我不抽。”

賀予一下子就笑了,夾著煙的那只手抵了抵額頭:“我的天……謝醫生您這人,確實是虛偽得夠可以,我以前怎麽就不知道。”

謝清呈說:“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你先和我回去,你想問什麽,只要我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賀予聽謝清呈這樣講,終於從懶洋洋地斜躺著,變成了懶洋洋地坐著。他坐起了身子,手肘往後搭在沙發背上,然後略帶嘆息地點了點頭。

“是,我不知道的事情是很多。”一雙犬一般的杏眼擡起,但此時此刻,他眼神森冷,倒更似狼。

“比如……”

“比如,你之前為什麽忽然就不願意繼續留在醫院了,又比如你為什麽忽然就避我如蛇蠍猛獸了……”

他頓了頓,還是沒打算把謝雪的事情,以及合同的事情告訴謝清呈。

只這些就已經夠了,何必再牽扯更多,更增自己的愚蠢。

“謝清呈——”賀予眼仁上浮,冷冷地瞧著那個男人,一字一頓,每一寸言語都碎在臼齒間,“這些事,我當時,確實都不知道。”

謝清呈閉上眼睛:“……這就是你跑到這種盤絲洞自甘墮落的原因?”

盤絲洞的姑娘們:“……”

賀予笑得更明顯了些,這就使得他平時不外露的虎牙森森然露了出來,原本溫柔的面目因這微妙的變化而驟然顯得有些陰邪。

“謝醫生,第一,這地方可是正經營生,黃賭毒不沾,人服務員長得漂亮服務周到礙不著您什麽事。我十萬塊開一瓶酒我總不至於要一群歪瓜裂棗伺候著。”

“第二——謝清呈,請問您為什麽總是這樣擡舉您自己呢?”

“……”

“您算是誰,我去到哪裏,做什麽事情,難道還會受您的影響?”

笑容驀地斂去,只留一面沉雲。

“謝教授,我知道年紀大了的人喜歡端著拿著,加上您這教授當得不錯,學生裏少不了追著捧著您的,難免讓你飄飄欲仙,走到哪兒都習慣把自己當回事兒。中年人有這毛病我可以理解——但話要說清楚了,我做事只是因為我高興。”

賀予輕輕點了點煙身,將煙灰撣了,往後一靠,未拿煙的那只手張開,枕靠在沙發背上。

“與您沒有半分關系。”

謝清呈這時才發現他的眼眶裏都拉著血絲,嘴唇色澤也有些不正常的病態。這簡直比賀予前幾次重病時的狀態還差,他心裏打了個突,下意識就想要探一探賀予額頭的熱度。

賀予發病的時候往往都是高熱狀態,謝清呈比任何人都熟悉他的病症,因此習慣性地就有了這樣的動作。

可他的手腕卻啪地被賀予握住了。

賀予看上去並沒有用力,但五指收攏,不動聲色,力道其實大得不容置否:“嗯。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他從謝清呈的手腕之後望著謝清呈。

“我覺得我和您的關系,從沒親近到過您想碰我就可以隨便碰的地步。”

他說了這句話之後,能感覺到謝清呈的力氣漸漸松了,眼神裏的光也漸漸暗下去。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賀予松開了指,而謝清呈垂下了手。

“……賀予。無論你信不信。”良久後謝清呈側過臉,回避了賀予堪稱陰冷的目光,說道,“當初那些話……我說的不是你。我沒有指你。”

“哪些話?”賀予故作迷茫地偏著頭想了想,然後咧嘴笑了,“哦——‘為了一個病人去死不值得,被一個神經病殺害更是冤枉到可笑。’——說得好啊,言之有理,您又何必要再多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