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直欺騙著我(第2/3頁)
謝清呈回的倒是幹脆:“如果賀總您沒有異議,我打算和他說合同原本的期限就是七年,這樣他心裏會舒服點。但也需要你們的配合。”
“……”
“謝清呈,這件事真的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秦慈巖的事給你的打擊就這麽大,你就一定要做的這麽絕嗎?”
“賀總,沒有什麽絕不絕的,這就是一份工作。”
“我不可能,也從來沒有帶上過更多的感情。”
“我必須離職。”
“不能等合同期滿?”
“不能。”
“……謝清呈,你這個人的心,真是比我想象得還要冷。”
“那是對他最善意的謊言。”
窗外的城市燈輝閃閃爍爍,巨幅廣告牌不斷變幻,映照在賀予客廳的光芒流淌著,像粼粼水波,沖刷過投射在墻上的數萬條信息。
流水帶走了鉛華,賀予好像今天才看清謝清呈的臉。
他對他的耐心,平等,接納,都是假的。
是照本宣科,是虛與委蛇,是紙上談兵,哄他騙他的。
就連離別時說的合同期限,都並非真實。
那時候他還真的信了。
信了謝清呈是時間到了,所以決意離開。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麽……
十年。
原本謝清呈該陪著他,一直到他高中畢業。
但是出了秦慈巖的事情之後,謝清呈寧願削減報酬,都要毅然決然地離開自己。
他是有多怕?
他夥同了賀繼威一起欺騙自己,卻還能這樣淡定自若,言之鑿鑿地講著大道理,告訴自己這是一段關系正常的別離。
道理全是謝清呈的,而他就像一個不懂事的,無理取鬧的醜角。
太傻了……
都是假的。
假的!!
謝清呈那些曾經支持著他,在他病發的痛苦中,給予他力量,讓他掙紮著守護住內心的話,確實只是一個心理醫生對病人說的場面話。
就好像一個外科醫生對癌症晚期的病人說:“你要堅持下去就會有希望。”
其實醫生心裏早知道沒有希望了。
又好像警察在勸想要輕生的年輕人:“你不難看啊!你怎麽會這樣想?每個人都是獨特的,總會有喜歡你的人,快下來吧,把手給我!”
可是那警察是真的看不到輕生男孩醜陋的面目,肥癡的身軀嗎?
那也只是最虛無的安慰而已。
謝清呈的醫療理念,那種引導著他走向社會的理念,曾經給與了他十年的內心支持,哪怕謝清呈最後選擇了離開,賀予也沒有對他心懷怨恨。
他盡力去理解了謝清呈所說的大道理,理解謝清呈所謂的,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間,關系的終結。
他最後和謝清呈的選擇和解了,也和自己和解。
但沒想到,這些全都不是謝清呈的真心話。
只是一個醫生的治療手段,一些漂亮言語。
甚至連他告訴自己的合同期限都捏造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謝清呈和自己在食堂吃飯時,遇到了一對同性戀人,那時候他們倆都很不自在,起身換位。
他有些意外,問謝清呈,你不是醫生嗎,你怎麽也看不下去?
但謝清呈那時候和他說,醫療理念,和個人想法,是兩樣割裂的東西。
作為醫生他確實認為同性戀沒有任何心理問題,可是作為謝清呈個人,他從自身情感上是無法接受這種同性關系的。
所以現在賀予也看得很清楚。
作為醫生,謝清呈願意引著他走向社會,把他視為正常人。
可作為謝清呈,他沒有和他建立任何的感情,他不但自己遠離他——賀予不禁想起來,謝清呈還曾經讓謝雪離他遠一點。
謝清呈怕了,他逃了,他寧願不要更多的報酬,也要讓他和他的親人,都與自己拉開距離……
賀予靠在扶手沙發裏,支著臉龐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他慢慢地笑了起來,嘴唇很薄,側面看過去,勾上的弧度很有些詭譎。
“你們醫生,就這麽虛偽嗎?”
他輕聲低語,對著眼前空無一人的白墻呢喃。
肩上的傷還纏著繃帶,血色滲出,隱約有些鈍沉的痛感,蛇毒似的順著疤痕蔓延到指尖,心裏。
“你身上好一張人皮啊……謝清呈。”
賀予在這一刻覺得自己之前那些事情,做的都和笑話一樣,什麽克制著自己的內心,什麽擺脫疾病的控制。
這些年,他到底在努力什麽,執著什麽,又在相信什麽呢?
他慢慢閉上眼睛,除了肩膀上的槍傷,手腕上的傷疤似乎也在隱隱作痛著。
他想,謝清呈怎麽可以虛偽到這個地步。一雙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讓他懵懂無知地跟隨了那麽久。
他和他說,有病不可怕。
他告訴他,痛了可以喊疼,可以要糖吃,沒人會笑話他。
他一字一句地叩開他堅硬的心城,他曾以為謝清呈向他伸來的是一雙溫暖的手,可原來,那只是一把冰冷的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