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告訴我,真相是什麽(第4/4頁)

只是稍微偏上了一點。

這次賀予的身子直接痛的一顫,在謝清呈懷裏軟了一下,血就當著謝清呈的面濺了出來。

謝清呈頭都麻了,他一個醫生,他這一刻竟然這麽無法面對淋漓的熱血……

“你為什麽……!!”

賀予不吭聲,黑眼睛怔忡地看著自己的傷口,似乎他也在想,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去做。

是啊……

為什麽啊……

倒計時還在瘋狂地繼續著,謝清呈不能再耽擱,他一把架起賀予,攜著受傷的男孩子,從樓道口奔了出去……

賀予的血很熱,順著他的肩背在往下淌,謝清呈一路往前跑,沒有再管往事如何,沒有再管他就這樣錯失了最後一個活口。

他抱著賀予跑出去,死死抱著他,他和賀予說:“沒事了,我帶你走。”

“……別在意……我不怕這些,謝清呈。”賀予的聲音輕輕地在他身邊響起,在腳步紛亂的档案樓走道,然後到大廳。

賀予還是很冷靜。

“我不怕死,不怕血,也在乎痛,你記得嗎。”

“……”

“可能就是太不怕死了,剛剛我才會那麽去做。”

賀予的唇色都開始淡下去了。他說。

“沒事的。”

但是謝清呈感覺到在乎了,感覺到痛了。

謝清呈緊緊抱著他,賀予因為一瞬間失血太多,臉色都白得有些可怕。

那麽小的一個孩子,才十九歲。

正常孩子還在問父母討要零花錢,高高興興地打著遊戲,心無旁騖地讀著書籍,無憂無慮地感受著蓬勃的生命在體內抽芽,期待著無限的光明。

賀予呢?

他明明知道自己眼前只有黑暗,在他的前面,只有三個早已經逝去的精神埃博拉病人在向他獰笑,告訴他這一輩子都將沒有天明,只有長夜,沒有出口,只有死路。

可他還是咬著牙,想要掙紮著爬向那個或許擁有希望的未來。

童年,純真,歡笑,無憂。

這些詞匯,都和賀予沒有半點關系。

他才十九歲……不管多厲害,多無所不能,說到底他就是一個孩子。

謝清呈在這一刻終於從父仇母恨帶來的混沌中清醒了,他終於知道自己之前的不妥感究竟是因為什麽——

他不該把賀予卷進來的。

憑什麽呢?

賀予是他的什麽人?

這個孩子已經夠努力了,自己其實只給了他一點點最基本的,作為一個私人醫生該有的關心,怎麽值得這個孩子搭上性命危險陪自己往火坑裏跳進。

謝清呈捂著賀予傷處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以前從來沒有為賀予感覺到有多痛過,更多的是一種責任,一種照看,一種憐憫,可這一刻,青年的熱血像是要順著他的皮膚,他的背脊,紮進他的心裏,刻入他的骨髓深處。

是的……

他們只是一段醫患關系,只是最清楚的雇傭關系,如果說自己還因為人情糾葛以及精神埃博拉症的特殊性,應該對賀予報以稍顯獨特的關注,那麽賀予不一樣。

賀予是不欠他任何東西的。他看待他,其實並不該有任何面對醫生之外的感情。

然而賀予還是跟來了。

只因為謝清呈說,他想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很想找到兇手。

可那對賀予而言,根本是毫不相關的事情啊……

謝清呈帶著賀予跑出去,他死死捂住賀予肩頭的傷,沙啞地說:“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你不要再多說話了。”

賀予很安靜。

安靜了一會兒,這個青年只輕輕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我真的沒事。但是——”

“但是,我就想問你一件事。謝醫生。”

“……”

他的呼吸就在謝清呈耳邊。

很熱,卻又好像帶著些冷。

“我很想知道,你當年,為什麽忽然不再願意當醫生?真的只是合約到期那麽簡單嗎?”

“……”

“為什麽我怎麽留你,你都不要我。”

“……”

“七年了謝清呈,我爸都說雇傭關系之外還有人情。我今天……我今天真的很想問問你。”血還在流,賀予不看一眼,他黑色的眼睛在漫長到可怖的夜裏,只一眨不眨地望著謝清呈。

那眼神,就和那一年無助到突然很幼稚,幼稚到想用零花錢挽留他的那個孩子一模一樣。

那個孩子哪怕再耐痛,感知再麻木,受了兩次槍傷,他仍是會疼的。

賀予的聲音很輕,許是跑得急了,聽來有些沙啞:“謝清呈……你那時候對我,就真的一點多余的人情也沒有嗎?”